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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太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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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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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特别的春节

今年这个春节过得有些特别。

母亲在一个月之前就忙活开了,对她来说,过春节似乎成了她一年中最重要的大事儿。自从奶奶去世后,过年过节的一切七零八碎的张张罗罗,就落在母亲身上。她们婆媳关系好,母亲从奶奶那里继承了那些严谨而繁琐的新年祭祀程式。往年,从祭灶、祭祖到扫尘、贴门神,哪一样不办得有模有样,正儿八经?她有板有眼地指挥着我们采办年货,煎炸烹炒,蒸煮溜调,俨然像一个指点江山的大元帅。也许,母亲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奶奶传承下来的这些仪式,除了本身那种深琢的旧意识外,可能是在潜意识里表达对奶奶的一种深切的怀念。

到年三十这天,得把老家的叔叔婶婶侄子侄媳孙子孙女都叫来,神位上再请来仙逝的“家堂”,一家人,恭恭敬敬的在先祖面前鞠躬磕头,然后热热闹闹地围上三大桌,欢声笑语往往把屋里的空气膨胀得直往窗外钻热气儿。

母亲在这个时候是祥和安静的,她端坐在椅子上,接受晚辈们的祝福,个挨个地给孙子孙女们压岁钱,谁不要她跟谁急。对于母亲这些近乎迷信的繁琐仪式,我们这些晚辈,不会干涉太多,老年人都有她自己的思维方式和行为规范,只要她老人家高兴,就随她吧!

也是,平时大家都忙,一年到头,能这么齐刷刷地聚在一起的,也就是这个时候。况且今年这个新年对母亲来说显得尤为重要——这是父亲去世后过的第一个新年。母亲似乎要把这个年礼办得特别庄重——她得把在那边的父亲请回来,让他亲眼看一看,咱们这个家还是那么红红火火,后继有人,好让他老人家放心。

为这个盛大而隆重的新年,母亲精心准备了一个月。眼看鸡鱼肘准备停当,年糕物事儿已下笼屉,就等一家人年三十热热闹闹地过大年。

可是,就在腊月二十八那天,母亲突然郑重地宣布,过年的所有一切活动和祭祖仪式,全部取消。

我不得不佩服母亲的敏锐和反应能力,这个年近八十的老太太,距全县新年期间取消公共活动的通知下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做出了如此干净利索的决定,不会上微信、QQ的她,我都难以相信她是怎么这么快就得到这么准确的消息的。

这一切变故完全来自于有一种叫作新型冠状的病毒,它似乎在一夜之间潜入南方叫武汉的那座城市,还没有等人们反应过来,然后疯狂地肆虐、悄然地传播,侵入人们的肺,威胁着人们的健康,甚至吞噬着人们的生命。它像幽灵一样隐藏在空气中、飞沫中,让人防不胜防,在不知不觉中就中了它的圈套,人们被要求待在家里,不能随便出门,这给十四亿中国人的新年添了一个大大的堵。

“要不把叔叔婶婶们叫到一起热闹热闹总可以吧?这又不是什么公共活动,您这么大年纪了,让他们来陪您说说话。”年三十那天,为了不使母亲太失望,我小心翼翼地跟她试探。

“你懂啥!”母亲定定地告诉我,“社区早就挨家挨户的通知,让各家待在家里过年,咱帮不了国家什么,可咱也不能给国家添乱!”母亲干净利索,不留一丁点儿余地,说得我的脸顿时烧起了一朵红云。

母亲拿着手机,又恢复了往年祭祖仪式中那指挥官的威风。她挨个给娘家侄子侄女打电话,那口气,每一个字掉在地上能砸出一个坑。她说,妮儿啊,你们年后不要来看我了,我身体挺好,看电视了没?今年情况特殊,在家好好待着,不要出去乱走动,听政府安排,不要给国家添乱!

她絮絮叨叨跟人家介绍,这个病毒是怎么回事,是怎么传播的,怎样才能防范。她说人家社区干部早就拿着宣传纸,戴着口罩,挨家挨户地连门都没进,在门口就把这些事儿给她解释透了。“你没看电视?大台小台的播这个防肺炎的道道,听政府安排,也是为自己好!”母亲的带着一点也不危言耸听的语气说。

电话那边回了话,姑啊,我们早就接到通知了,也看电视了,嗯嗯,您放心,我们一定听政府安排,只是不能去看望您,很遗憾。

其实我知道,不用母亲絮絮叨叨的说这些,人家早已把这些情况了然于心了。

“遗憾个啥,只要你们这些孩子们都好好的比什么都好,等过去这个坎儿,什么时候政府说可以了,你们再来看我也不迟!”母亲说得一点也不容分辨。

母亲挨个打完电话,端了一碗水饺放在父亲的遗像前,嘴里念叨着,他爸,按说今年该正儿八经地请你回来过个团圆年,备不住赶上国家有难了,你就委屈一下吧,你是党员,能理解。明年好好请你回来团圆。说完,母亲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望着父亲的遗像发呆。我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下来。

我问母亲,妈,大伙儿传说的这个病您怕吗?

“怕啥?咱国家大大小小经了多少难了?哪一回不是都是把它打个稀里哗啦的!电视上天天都给咱播,这些情况老百姓都了解,别信一些传言造谣,只要人心齐,大家劲都往一处使,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母亲喋喋不休地数说着以她自己方式理解的道理,久被年轮雕刻的皱纹散发出一种坚毅和踏实的光环。

哦,十七年前,现在回想起来并不算遥远。那一场可怕的非典,诚如母亲所说,在坚强智慧的全国人民面前不也是灰飞烟灭了吗?

看吧,凶恶而狡猾的病毒,已经毫不客气的把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的斗志给激起来了!

母亲盛了一大保温桶热气腾腾的水饺,吩咐我给楼下小张家送去。小张夫妇是外地人,一个是社区干部,一个在县医院当护士。因为今年这个疫情,两个人都没有回老家过年,夫妇两人都没有放假,一直在各自的单位坚守岗位。一对上初中和小学的儿女在家里连口正儿八经的饭都吃不上,这几天一直是母亲做好饭菜给孩子们送下去。

“快去快回,不要啰嗦,这个时候特殊,得遵守规定”母亲帮我把口罩戴好。

我送水饺回来一会儿的功夫,小张的爱人,县医院当护士长的赵莉给母亲打来电话,母亲的老年手机我听得一清二楚,电话那边,赵莉颤抖着声音:“阿姨,让您费心了,我和小张替孩子谢谢您!”我能感觉出电话那边赵莉的眼圈红红的。

母亲用松弛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手拿着手机,可声音却洪亮得让我震撼:“孩子啊,快别说这个,谁让我们是邻居来着,碰到这样的大事,你和小张连年都过不踏实,你们才是真不容易啊,孩子!我们都得谢谢你们,你给小张说,俩孩子就交给阿姨了,有你阿姨在,两个孩子舅不会掉地下,他们过年都有热乎的饺子吃!”

电话那边已经啜泣的说不出话了。放心,放心,孩子,你们也要好好待承自己,别累坏了,母亲唠唠叨叨地嘱咐着,浑浊的眼睛里也透出一些碎银来。

以往的大年初一,平阴的街道上早已熙熙攘攘地穿行着拜年的,走亲访友的人群。而今年完全没有了往年的热闹,日头还算暖和,但吐出的千根万根的银线,像要把整个小城都密密地困住。街道上冷冷清清地偶尔驶过几辆汽车,店铺大部分打烊,超市里匆匆来去几个买东西的人都捂着严严实实的口罩。整个小城陷入了一种非同寻常的静默。

然而并没有恐慌,在看似表面的冷清里,人们其实在进行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电视里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全国疫情的通报,全县的公务员们在大年三十就全部到岗值守,全县各医院严阵以待,药店、超市里的货物价格一切如旧,所有进出公共场合的人,都要经过严密的体温测试和登记,并要求戴口罩。全国都是一盘棋!

不时有社区工作人员戴着口罩来排查外来人口的,我们一一都做了如实的答复。我打开微信,在我们农行平阴县支行的工作群里,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着政府的限行规定,不厌其烦地发布着病毒预防的须知知识,一次次地强调着轮值网点的注意事项。疫情当前,农行从没有忘记客户的所需,相继开通了一系列的“暖心行动”,为客户开通线上服务,使客户足不出户,感受到大行德广的农行的温暖。故乡东张营群里,乡亲们晒出了冒着严寒,在村口登记流动人口的排查点,还晒出了其他村类似这样的排查点,像一个个坚固的堡垒,让狡猾的病毒无处藏身,整个平阴县都行动起来了!

我又逛到同学群,同学群里正巧有像李琴、郭霞等这样的几个白衣天使,她们晒出了坚守岗位的照片,照片上,一个个白衣天使,他们都穿着严密的防护服,只能透过防护镜看到她们清秀的眼睛和眉毛,她们正以特有的美,妆点着这个特殊春天的生命绿色。

刘凯在群里骄傲地说,他在医院工作的爱人已经报名第二梯队驰援武汉,正整装待命。我看到这里,眼泪止不住地又流下来。这是一次多么壮美的逆行,是多么可爱的白衣天使啊!他们,俨然是寒冷中一抹温暖的春风,让久久等待的人们伫听着七彩的微笑由远而近地飘然而至。我在群里竖起了大拇指,我的点赞早已被群里同学们一束束的鲜花淹没在“楼顶”。

经历着生命中严峻的考验,我能清晰地感知人们内心的一种火热的激情。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是不是蕴藏着一种深沉的力量呢?无论遭遇了什么,历经磨难的中华民族,有哪一次被貌似强大的敌人击倒过?

这个特殊的新年,我想起了母亲说的,只要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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