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那贴膏药。
那天去医院,医生针对我那不争气的颈椎开了三种药,两种内服止痛活血化瘀,一种外敷的便是这个复方南星膏药了。
从小到大没贴过膏药,觉得那种事物跟自己无缘,好像人家闪了腰伤了筋方才用得到,况且自小听得“狗皮膏药”一说,又常见于黑白故事片中汉奸走狗的额头,故而对此物不太喜欢。
妻子小刘更是叶公好龙,先是积极要求医生处方中开出膏药外敷,以便里应外合加快治疗进程,但一上车闻见那浓郁中药之味,却又掩鼻开窗通风透气,并严格规定必须等晚上她上床睡觉安全撤退前,方可张贴。
洗澡后将那膏药置于茶几上,等候主治医师小刘治疗之时,不免好奇拿起看看功效:散寒除湿,活血止痛。用于寒湿瘀阻所致的关节疼痛,肿胀,活动不利等等,心中充满药到病除的向往。
看了一会儿电视,丈母娘老杨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知道这是母女二人组鸣金收兵的上床号,随即小刘也表示要睡,她捏住鼻子给我贴上膏药,然后半掩房门,上床和她娘进行睡前的细数家常。
我躺在沙发上,感觉有一股热气从后颈处传来,暖暖洋洋的,不久就有了睡意,看着文字有点花眼,便丢了手机闭眼睡觉。是夜,做了一个打通任督二脉的梦。
第二天早上,洗脸时顺手揭了膏药,一看里面棕色药物已经变淡,显是药物已被颈椎吸收,心下大安。东摇西晃了一下脑袋,觉得转动自如不受羁绊,已是灵活了许多。
但是这贴膏药之处,除了隐隐约约的热,还多了略略微微的痒。这痒来得有点不经意,好像是陌生女子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过后也就忘了。
吃完早饭、去上班,待到开完晨会坐回办公桌前,却感觉那痒又来了,就好似那不远处飘来的金桂花香,时有时无,一阵一阵地在后颈处撩拨。
先是克制,念着阿弥陀佛,按住不安的右手,勿使动了欲念,生怕一不小心使劲挠将下去,破皮感染,极为不妙。然而效果不佳,越是不想,越是心痒;越是心痒,越觉颈痒;越是颈痒,越要手痒。可怜这矛盾的右手抬了又放,放了又举,一个上午敬礼若干回。
下午,那痒却是益发严重了,严重得让我坐立不安。用那畏畏缩缩的手,隔着衣领来来回回蹭了许多回,却又不煞痒,只能在那走廊里,梗着脖子跑了一遍遍。
下班回家吃完晚饭,把那白天煎熬一事说给小刘听,小刘一看大惊,说你这一块起了疹子,而且红得发紫,像极了一块猪头肉,并邀请丈母娘老杨一同观瞻。老杨颤巍巍走过来一看,旋即嘴里发出几个“啧啧啧”。不需解释我也明白,她在庆幸膏药非她所用,不然成为猪头肉也是在所难免。
不愧是大当家的,见事不乱,小刘冷静地安排我先去洗澡,然后涂药膏来对付膏药。听从安排,打开水龙头洗澡,觉得那热水淋到猪头肉那块是既煞痒又舒服,忍不住把那水温调到最高,将后颈迎了上去。忽觉心中一空,猛地打了个冷战,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汹涌而来,直冲上脑!
那一瞬间,仿佛风儿掠过了草丛,波痕划过了水面,小鸟歌唱于枝头,露珠儿挂在叶尖,小蜜蜂采蜜百花间。采菊东篱下,举杯邀南山,晚来天欲雪,一饮三百盏。东风夜放花千树,青鸟殷勤为探看,才下眉头,却上心尖尖……
仿佛世间所有的美好,刹那间爆裂、绽放……
从未想到快乐来得这么简单,卑微的我甚至产生了犯罪感,我偷偷摸摸在水龙头下冲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卫生间门打开,小刘伸进半个头来:“你做什么?洗个澡磨磨叽叽,还哼哼唧唧!”
涂了两天药膏,后颈总算不痒了,即便洗澡时把水温调得再高,也找不到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