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去买菜,两人在菜场转了一圈,竟不知道买什么菜了,应了丈母娘老杨的箴言:“这吃吃的事情,烦得扎实啊!”
是啊,咱家猪肉吃得少,买点排骨要吃好几天,连坐了几多冬瓜;在小公鸡上我花的心思最多,清蒸红烧爆炒盐焗,却只是一时新鲜二顿勉强事不过三;鱼分三种,一种是老婆小刘天生不爱吃的,另一种是丈母娘老杨嫌便宜不肯吃的,第三种已是多乎哉不多也:带鱼鲳鳊剥皮鱼,鲫鱼鳜鱼黄颡鱼。
也是馋猫有口福,正想着呢,就见不远处一鱼档老板正往盆子里倒鱼,那一条条黄绿相间泼刺刺活蹦乱跳的,正是味美无刺的黄颡鱼,只可惜小了点,整整齐齐不到一捺长,按说家养的这么小不一定舍得卖,那么应该是野生的咯!
刚开始买菜的时候也不会识别野生和家养的鱼,买的次数多了,吃一堑长一智,久而久之也懂得了不少。譬如说野鲫和家鲫之大致区别:野鲫瘦而发黄,尾部粗短。家鲫则胖而发黑,尾部修长。但有时外部特征不是太过明显,就如人比黄瓜瘦的不一定就是清官,而大腹便便的也不一定就是酒囊饭袋,偶尔也会搞错。等到熬成鱼汤进了口,一个紧实肉滑汤鲜,一个松散肉渣汤腥,才知有天壤之别。
这家鱼档是一对中年夫妻开的,还有个七旬老太,应该是老板的妈。老太一脸瘦削、身板扎实、手脚麻利、头脑清醒,据说从事水产销售已有数十年,直至今日还经常亲自参与拉网清塘,始终战斗在一线。即便现在带上儿子儿媳卖鱼走上致富路,也是坚守大掌柜一职。把秤收银,毫不含糊。倒是那儿子儿媳,忠厚老实,也不争权,整日里不声不响地杀鱼倒虾,心甘情愿地做了绿叶。
我抑制住激动,低声问道:“这小鱼多少钱一斤?”老太非常爽气:“五元一斤!”心中窃喜,这么好的黄颡鱼,居然卖不到黄瓜丝瓜青菜番茄的价格!“给我称二斤!”老太扯了个塑料袋,搓开口,用抄子抄鱼进袋。
也怪我人心不足,仗着老脸皮厚问了句:“鱼择不择?”老太停住了手,冷冷道:“择好的10元一斤!”我一惊,这种百分百的涨价幅度真有点吓人。足见当今社会人力成本之高,以及老太对择小鱼一事的反感。连忙摆摆手:“不择不择,今天我休息,有的是时间自己择。好好好,就这么多!”
老太哼了一声,把塑料袋丢到电子秤上。我习惯性地凑上前去,做出一副认真看秤的表情。电子秤应该是快没电了吧,数字很暗,我又是近视老花加散光,所以只有演技是真的,其他都是朦胧的。
经常去买菜,不能不看秤,否则容易被人蒙。当然传统秤咱也不会看,但看秤的姿势一定要正确,态度一定要认真。最好先自信的点点头佯装识秤,但鼻子里要轻哼出个“嗯”(阳平声)以示质疑,此时对方一般不敢使诈。如若对方大义凛然以示质疑,那就轻描淡写一句:“你这秤怎么这么平啊?”也不至于尴尬。
“9元2毛!” 老太大声道。这里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按“国际惯例”抹掉零头给9元,一种是就商家思维凑成10元,果不其然卖鱼老太选了第二种方式。我也因今天的小鱼价廉物美而开心无比,居然忘了让她掐袋放水了。
老太用抄子抄起七八条小鱼,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提醒我,她此举待我不薄,因为这几条鱼加起来的价值已经远超八毛钱。我既受人恩惠,不免有点为此前的小家子气羞愧难当,心想自己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眼光便羞怯游移不敢正视。
忽听得身后的妻子大声道:“奶奶,你做啥呢?”我定睛一看,原来是老太执着抄子,作势要往我们的塑料袋里倒,方才倒了两条,乘我不备,手腕迅速往外一翻,却有四五条小鱼留在抄子里面。
卖鱼老太见手法被人识破,老脸微微一红,只得将抄子里剩下的小鱼一股脑儿全倒进了我们的塑料袋。她儿子儿媳估计对此已是司空见惯,二人都偷偷泯着嘴笑。
一进家门,老杨同志便小碎步迎将上来,认真检阅采购成果。问及活蹦乱跳的小鱼价格时,我刚想实话实说,却被小刘同学抢答道:“野生黄颡鱼,20一斤!”老杨许久未去菜场,只道价格合理,嘴里啧啧有声:“这好,这好!”
小刘同学狡黠一笑,小声道:“说便宜了,她不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