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立春,请爸妈过来吃晚饭,主菜是酸菜鱼。
以前我也曾经买黑鱼自己收拾,回家一刀背将鱼敲晕,刮鳞开背剔骨剐鱼片一气呵成。这一招还是奶奶在世时交给我的,可惜奶奶已去世多年,不然能吃上好多我做的菜。想来不免唏嘘神伤。
现在手脚不利落了,加之新冠后遗症,一使劲儿便娇咳连连,有些活儿能省则省,比如这剐鱼片,就去买加工好的吧。城中菜场原先有一对老年夫妻,守着两个池子的黑鱼,专门给人剐鱼片。
一池野生,一池家养,野生的价格大约是家养的两倍,要比鱼档上的要贵个两三元,权当赚个手续费。当然鱼档上不是太忙的话,有时也会帮顾客把鱼肉剖成两大片,回去还得自己片,手忙脚乱一片狼藉不说,鱼片厚薄大小不一那是肯定的,万一再有未尽的鱼刺,势必大大影响进食体验,还不如相信科学,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老爷子擅使各种工具,负责称重、敲晕、刮鳞、打包等等一应辅助操作,老婆子手执一把薄刀,专剐鱼片,二人动作纯熟配合得紧凑,不紧不慢堪称珠联璧合。有段时间常去他家买鱼,未戒烟时,每次必给老爷子递根烟,老爷子眉开眼笑把烟接过去搁在耳朵边上,哼着小曲儿将鱼头鱼骨洗得分外干净。
这一晃也好久未曾去他家买鱼了,关键是俺家小刘不喜吃鱼(河豚除外),她喜食肉类甚于鱼类,而我则相反,导致二人世界的菜式极其匮乏。两娃在家时自然可以各种食材、大开大阖,有他们的好胃口做后盾我则信心爆棚不担心失手。比如说一人一只清蒸小公鸡,都能消灭得干干净净,届时小刘负责两只鸡肫,我只需啃四个鸡脚即可下酒。
如今两个得力干将不在,好多菜因着小刘的一票否决权而被压箱底无法施展。亏得2020年爸妈搬到对面小区,去年丈母娘老杨住到我家,与三老经常一起改善伙食,这酸菜鱼才有机会重出江湖。
到了菜场才发现,原先的老人已经隐退,取而代之的是他家两个后辈:侄儿和侄媳妇。谈及老人近况,所幸无恙,方才安心。再看那衣钵传人,男瘦女胖,女高男矮,令人不禁想起冯骥才笔下的《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到底年轻,比之二老手脚自是麻利了许多,男人一样做的辅助,但快刀乱麻,当得“三下五除二”一说。只是抓鱼之时,一尾黑鱼负隅顽抗,使了个“神龙摆尾” 甩了老秦一身水,让我略有不快。而小刘同学则眼疾腿快,果断闪至一旁,边庆幸边幸灾乐祸。
刀还是那把薄刀,约重八两一钱。刀身黝黑,刃口白亮,执于老板娘胖手之中宛如小铁片一般。却又极其锋利,游走于骨肉之间,竟是毫不费力,真真验证了“以无厚入有间”一说。刀锋过处,骨肉分离,观者却不感伤,反倒啧啧称奇。老板娘稳如泰山,持刀向内,未见发力,便轻快地把那脱骨鱼肉一片片剐将下来,很快就在砧板上聚了一小堆。只见那鱼片白里透红,大如小儿手掌,薄如蝉翼, 拿在手里明晃晃颤巍巍能透过光来。
中午铁锅热油,放入葱姜,把那鱼头鱼骨煸得不见血色,倒入大半锅开水,大火烧开撇去浮沫,继续熬至汤色奶白。捞出鱼头鱼骨,中午简单就酒,盛汤备用。
晚上,将那鱼片在清水中泡去血水,控去水分。用买的海底捞上汤酸菜鱼调料中的腌鱼料,加少许料酒腌制十分钟入味。再用一个鸡蛋蛋清加一勺淀粉拌匀,倒入鱼片搅拌上浆。锅中放油,倒入酸菜翻炒一分钟,加入适量冬笋,倒入鱼汤,加调料包煮沸。
听得敲门声,却是爸妈到了,老杨开门迎将进来。三老照例嘘寒问暖,互赞身体康健,精气神俱佳。其时小刘已经铺好桌布,准备好餐具。我将鱼片一片片放入锅中,煮一分钟后再轻轻翻动,待鱼片全变白后便出了锅。
切得一碟清水牛肉,剥了三个溏心皮蛋,拌了一碗芹菜,热了十块水煮臭干,烧了一个青菜咸肉,把这主菜酸菜鱼做了两大碗盛上桌来,一边放上一碗。只见汤色上金下白,酸菜可口、鱼片滑嫩、笋片爽脆,既下酒,又佐饭。就连那不喜吃鱼的主儿,也美滋滋地多吃了几口。
吃不多时,抬头便觉三老有些异常,却是三人不知何时悄悄摘了帽子,想来是要对这美食致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