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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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是什么?乡愁是用蓝边碗劝客喝米酒，乡愁是一口老井，乡愁是老母亲倚在门前的牵挂，乡愁是老父亲熏黑的竹兜老烟袋，还在冒着一缕白烟。
随着社会经济的高速发展，进镇进城定居或打工读书的乡下人越来越多，一些偏远乡镇山头上的村湾子，正在面临消失，有的已经消失。
就是山下农村不少湾子虽然建设得非常好，但一年到头都是十室九空，燕子麻雀在檐前筑了泥窝。大门紧锁，门前台阶长满了绿苔，杂草丛生。转遍整个村舍，也只碰到一两个老人在门前晒太阳。
以前山湾里山地里水田里农时到处忙碌的身影不见了，雨天大家围坐在公家仓库打“要子”(一种稻草编织的捆东西的草绳)，开着玩笑的声音也没有了。 有的房子因长年无人打理，已经被青藤爬满了房屋；这些年竹器公司机械化规模生产后，村民手编竹器却再也无人问津了，到处堆积的竹子已经腐烂生虫，散落在院落杂草丛生处。
很多村舍的老房子因长年无人居住无人翻修已经垮塌，残砖破瓦遍地都是，原来人来客往的客厅也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荒草，成群的老鼠在破房砖杂内钻来钻去。半页窗门随风呯呯乱撞响。
山村湾子门前路边李子树上果实累累，一夜风雨袭来，落得满地皆是。以前湾里好吃贪玩的成群的孩子到处偷吃李子瓜果，那些女主人拍着大腿高声叫骂的声音早已经远去。有的是碰到难得路过的陌生人，老人热情地招呼，“吃吧，多摘些去，没关系。我们都老了，上不了树了，孩子又远在外地，不吃还是落下来烂了。”
不少村舍门前的各种花开了，有的艳如玛瑙，有的洁白如玉，一丛丛，一簇簇，现在却是花开花落，再也无人欣赏了。只有一两个留守的老太婆摘几朵栀子花插在白发之间，独自坐在门前闻着花香，在孤芳自赏，或在暗自叹息。
村口古树下青石板上，坐着一两个蹒跚而又暮气沉沉的老人，望着远方的山路，默默地在苦苦企盼着什么。身边一只老狗趴在地上，舔着老人那枯枝一般的手背。远处，一只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仔，正在已经干涸荒芜的水田杂草丛中捉虫子吃。很多湾子的土路也因为无人上下而荒芜了。
放眼望去，以前亩产一千多斤的整畈农田因无人耕种也早已荒得杂草丛生，野兔在草丛中蹿来蹿去，成群的鸟儿回来了。以前在山边稻田里插着的无数随风摇曳的稻草人再也看不见了。
古树下，路边那一口古井，清澈透明。甘甜冰凉的井水，只有一两个过路人口渴了还跑来爬在井沿上喝上两口。井壁井沿上落满了残枝枯叶。
古树下古井边，偶尔有一两个留守孩子还在抓石子跳房子，但古树上古藤上吊着的皮球，再也无人爬去摘采了。旁边水港山沟里泉水叮当，哗哗流淌，以前成群的孩子在水中嬉戏游玩，那欢快的笑声，那双手拍水飞溅的打水仗声却再也听不到了。
还有那孩子们最喜欢玩的滚铁环，打标(音)，树下捉迷藏，摔泥巴窝，斗鸡，踩高跷，到水港去捉鱼摸虾，用铁钩穿着蚯蚓爬在水沟边石缝里钓黄鳝……乡下孩子那些快乐的童年，也渐渐远去了。
乡愁是什么?乡愁是那农民用风扇扇谷粒的呼呼声，是那半夜牛拉石滚在晒场上打谷的嗷嗷声，是那清晨草滚在水田里压稻桩的拍拍声。
乡愁是什么?是那碓丘党米的呯呯声，是那石磨磨豆浆的咔咔声，是那灶堂上吊着的腊肉的烟熏味，是那细米粑甘甜入口的浓浓回味。
乡愁是什么?乡愁是那山村清晨袅袅饮烟，是那山民在大山里的吆喝回声，是那晴天戴着草帽雨天背着簑衣忙碌的身影，是那过年时远方的亲人回乡那欢快和着眼泪的笑声，是那山村半夜一阵狗叫打破山村深夜的宁静。
乡愁是什么?是年迈的老母亲做好了布鞋，等你回来穿，是白发的老奶奶集了一缸土鸡蛋等你回来吃，是弯腰驼背的风烛老父亲每天坐在村口古树下的默默守候，是那家狗见了往你身上扑去用舌头兴奋地舔你的脸……
可是，这一切渐渐远去了，也在慢慢消失了，有的也已经消失了。那些在城里长大的乡下孩子，假如有一年，或者到了落叶归根的时候，要想寻找那些乡愁在哪里，他们知道去么?他们寻得回来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