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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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听见“池塘边的榕树上知鸟在声声的叫着夏天”这首歌时，我就想起了我快乐的童年。
我土生土长在清水湾，小时候，湾子有个跟我玩得最好的细仔叫太平，听我母亲说，可能是他母亲生他时间太长，头脑缺氧，所以生下来以后，有一点混混沌沌，诸事反应都不是那么快，也就是有一点傻。
虽然他跟我年龄差不多，但是他比我傻，所以他就经常被我作为取乐的对象。我俩关系非常好，经常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玩。就是在一起玩时，我也经常拿他做恶作剧，经常开他的玩笑。
在我五六岁时，我就知道了，有些事是不能说的，比如，有时大人逗你玩，逗你把父母晚上那些事拿出来说。我在三四岁时，因为大人一粒糖，或者一把米泡，也说过。后来父亲骂了我几回，我就知道不能说了。
可是太平到了五六岁时，还是容易被大人货（骗），“太平，来吃花生。你说就给你吃。你昨夜和哪个一路睡觉的？”
“和我父母。”
“你父母昨天晚上打架没？说了就给你吃。”
“打了。”
“哪个打赢了？”
“我父亲打赢了。”大人一教唆，他个傻子都说了，还说得有模有样，又是说，又是做手势，还爬在地上模仿他父亲做俯卧撑，引得大人一阵阵哄堂大笑。
他到了八九岁时也是一样。一次，冬天半夜了，他抱着衣服，冻得哆哆嗦嗦的跑到他爷爷房间去睡觉。他爷爷问他，“怎么了？你父亲打你了？”他就气呼呼地说，“懒得跟他们一路睡了，搞得冷风冻死人。”
他爷爷忙止他，“傻仔，这事别人以后逗你，千万莫听别人货。”
“我偏要说。”太平他的这些事都是我俩一起上学去的路上，我像大人一样，逗他逗出来的，一逗，他就什么都对我说。
虽然我俩年龄差不多，但我一直把他当个傻子盘着玩。
那个时侯，过年大家细仔最喜欢玩的是用春雷(鞭炮)炸牛屎玩。农村那时侯，卫生意识差，整天把牛系在晒场上晒太阳，牛屎就东一堆，西一堆的，黑乎乎的，夜里摸黑走路，经常是踩得满脚都是牛屎。
过年了，大家都在晒场上玩，晒太阳，我就给一个春雷太平，叫他去炸牛屎玩。他就偷偷的，跑到那一伙站着说话的大人身后，把一颗春雷插进一堆大牛屎里，然后快速的点上引，自己跑得远远的，只听轰的一声，牛屎炸得满天飞。
站在旁边的大人发觉得早的就跑开了，背对着牛屎的见别人一跑，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扭头一看，轰的一声，炸得满脸满身都是牛屎。脾气好的大人，笑骂一句“个傻子儿”就算了，碰到个脾气爆炸的，就一边骂他，一边赶去打他。他就说是我叫他炸的。
生产队那时，湾里的大人都在生产队做事，几乎没有外出打工的。人多，养的狗也就多。到了春上头狗发情时，经常看见公狗母狗扯在一起。我们细仔时侯，也是最喜欢赶着看这个把戏的，两个人就用一根竹棍子在两只狗中间一抬，就把狗搞散了，痛得公狗汪汪哀叫。
有次，太平因为离狗太近了，惹火了那只母狗，还跳起来把他咬了一口。回去他父亲打他，他母亲骂他。
小时侯，在晒场上，在清水湾古桥边千年古树下，什么滚铁环，打棒棒，跳房子，达标，都是玩了无千万数回的。那个时侯，达标，把不同的烟盒纸分成不同级别的分值，如大公鸡的分值是一百，大前门是八百，还有什么最好的红塔山是一千，大红花烟是三百，牡丹烟是四百的，看谁一出手，谁的分值高，谁就先达。先达的赢的机会就多。
五颜六色的烟盒纸，就成了我们小孩子玩乐的向往。那时村子里的人最多吃得起是大公鸡的烟，几分钱一盒，一般都是吃旱烟。我们就从刘仁八土老路，经胡家湾，走到铜山口矿的工人厕所里去捡烟盒纸。
因为那时侯，铜山口的工人多，吃的都是好烟。有时看没人，还跑到女厕所去找，有时也能捡到一两个，高兴得跟捡了个什么宝贝一样，也不管工人擦了屁股脏不脏。要是碰到个女的上厕所，还要用普通话骂我们一句“妈个巴子养的小流氓，跑到女厕所来干什么？”
吓得我们一路跑回来，把捡来的烟盒纸拿回来，在同伴中炫耀着自己的收获。
提起吃烟，我经常想起，细仔时侯，我和太平是经常去山地里帮大人摘烟叶，然后拿回来用蛮锤锤碎叶筋，再拿去晒干，然后就用两跟木头紧紧夹住，用刨子刨出细细的烟丝来。
太平刨的没有我细，所以他就经常吃他父亲的“粒子糖”。看见大人，把烟丝装在竹烟蔸里吸得嘶嘶响，一口烟吸到肚子里，半天才看见烟从嘴里鼻孔里一圈一圈冒出来，那神仙一般舒服的神情，叫我们细仔多么羡慕。有时欠不过，大人也会给你吸一口，大人说，“傻仔，吸会了你以后有出息了，有好烟抽，记得分一根你三伯抽啊。”现在我们一辈的很多人会吸烟，都是那个时侯，大人们教会的。
小时侯，湾子门前清水港的水清澈见底，终日缓缓地向东流去。每年到了夏天，清水港就成了我们小孩子的乐园，我们放完牛，就把水牛系在港水边，然后就在大水坑小水坑里，什么仰游，侧游，狗爬式，都会。
特别是比赛插水妹，一口气能插到十几米远，狠的还能一口气，把大水坑插穿，摸一条鱼上来。还有跳水，我和太平，还有其他小孩子，大家都光着身子，站在港边一块大青石上，一个接一个往水坑里跳，两三米高，跳得多快乐。
旱季的时候，青山水库上面的水流不多了，门前的清水港露出了一层层五颜六色的鹅卵石，我就和太平，还有其他一些小孩子，就从家里拿出盆来，桶来，把那些水坑一个个舀干，捉小鱼小虾，还有泥鳅，分回去，母亲就慢火烤得黄邦邦的，吃在嘴里，那才叫一个香。
到了梅雨季节，上面青山水库的水，奔腾而下。大人怕我们在港里游泳，被大水冲跑了，就不准我们去游。我们就利用中午大人困午觉的功夫，像地下工作者一样，走到同伴门口一路过，伸出两个指头，上下一弹，对方就会意了，然后就偷偷的跑到清水港远一点的地方去游泳。
那个时侯玩得多高兴，现在想起来就觉得童年好幸福。也没有看见有哪个游泳被淹死的，不像现在这样，一个学校几百个学生，没有几个会游的，一沾水就出事，每年一到夏天淹死的细仔这样多，究其原因，还是现在的大人太把小孩看得重了，这也不准去玩，那也不准去试，结果害得这些细仔什么生存能力都没有。就是太平这样笨这样傻的人，也会游。这也是社会的悲哀。
山洪暴发的时候，父母怕我们出去玩水危险，就看紧我们，不准我们到港边去玩水，我们大伙就喜欢摔泥巴窝玩，用泥巴和得粘粘的，然后中间掏出来一个凹窝出来，使劲往石板上一摔，只听砰的一声，窝被炸开，开心得很。经常是玩得满手满脸满身都是泥巴，有时回去，母亲还要骂我一回，说脏衣服几不好洗。太平回去更是倒霉，比我打的更狠。因为我经常故意把泥巴糊在他身上脸上。
有时侯，我和太平，太无聊了，就拐（坏）得很，什么坏事都有我俩的份。一次，我看见走村串户敲白糖的，可以用废铁换。我就唆太平，夜里一起把生产队打钟用的，一个悬挂在村头晒场旁边古树下的一个铁筒，取去换白糖吃了。
结果第二天天没亮，队长起来敲钟，喊大家起来上工，可是敲了半天，都不见钟响，一摸钟没有了，气得哇哇大叫骂老娘。后来一查，是我和太平干的，就又免不了一顿打。
细仔时侯，一个穷，一个无聊，没有娱乐，我们细仔就想尽办法找玩的，找吃的。一次，我和太平到村子卫生所去玩，看见里面一大瓶打隔糖，红红绿绿的，像田螺一样，这是我们小时侯最爱吃的打虫糖，又香又甜，有时一吃下去，没有一天，肚里的蛔虫就被打出来了。
那天，我们看见那个赤脚医生跟一个女的，先是啵了一下嘴，然后往外看看没有人，他就拉起那个肉嘟嘟的女人上楼去了，半天都没有下来。我和太平就趁机急忙跑进去，把瓶子打开，把糖倒进口袋里，一阵风跑得无影无踪。
然后就跑到清水湾一个没有人的林子里，躺在草地上吃打虫糖，那神情多么甜蜜。至于我们一起去偷别人家的瓜果吃，更是经常的事。都是那时物资太缺乏，每天都吃不饱肚子，细仔八九岁时侯，又是正长身体的时侯。
现在想来，那个时侯，最喜欢看大人结婚，抢糖，抢得多过瘾。特别是新娘子一接进屋，按大冶风俗要吃一碗肉蛋面，我们细仔就专等这个时侯，等新娘刚刚吃一口，我们就一拥而上，直接用手去碗里抢，抓，不管烫不烫手，抢到手就往嘴里送，吃在嘴里，那个肉香味啊，现在还都回味无穷。
有时侯，我们俩太无聊了，也去找一些不该看的事看。有次，太平神神秘秘的跟我说，他母亲要生弟弟妹妹了，在他家里生，叫我和他一起去偷看。我们就爬在他屋门口下的狗孔往里面瞄，只看见接生婆的大肥屁股在一个劲的晃动，在大喊，“用力！用力！”
他母亲在痛得骂他父亲。好半天，只听见一个细娃哇的一声哭出来，他母亲问“个妹？”接生婆说“恭喜啊，又是一个细仔。”他父亲这时回了，看见我们爬在狗孔往里瞄，喜滋滋的大骂一声，“狗娘养的瞄什么！”吓得我们一跑而散。
童年是快乐的，是无知的，也是辛酸的。每每想起自己的童年时光时，那份感叹，就五味杂陈，也就回味很久很久。
后来我考上大学，离开清水湾，大学毕业以后，又留在大城市工作，再后来又在大城市成家落业，直到现在都很少回去，但是那个清水湾，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仍是经常梦牵魂绕，使我终生难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