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才//骂雪

“这一场破雪为什么要下下来了呢？”

骂这雪的人叫老索，他并非姓索，而是他老婆常骂他索气，舍不得花钱给她买东西，所以她开口闭口“老索老索”，叫得他心里好烦。

走在大街上，看见满街的人都在赞雪玩雪，他心里就不由得倒索了一口寒气。

“这鬼天真是捉弄人，为何要下这场破雪?像前年去年不下雪多好。”老索看着那满天飞舞的大雪又骂了一句。

他看见满街的人都很兴奋，有的在欣赏鹅毛大雪的漂漂洒洒;也有的三五成群在堆雪人滚雪球拍雪景;还有的情侣在雪中追逐浪漫;还看见一个单身狗拿着玫瑰花在大雪纷飞中，追着心爱的姑娘求爱。

看着别人兴奋，老索心里就不高兴。他并非不喜欢雪，也并非不爱雪，而是他喜不起，看见雪高兴不起来，甚至看见下雪就发愁。

这个月发的工资三千元，和老婆一起逛大冶那条新开张的地下步行街，没几天就花光了。说起地下步行街，他心里又有火，为什么要建这么好一个让人白白烧钱的地方。前几年做了一个雨润广场，开张没几天，陪老婆去潇洒，就把一个月工资花完了。

“亲爱的，都在盼下雪，我也每天做梦在盼下雪。”前两天陪老婆逛地下街时，她就嚷嚷起。

听见她提下雪，他心里就紧张，因为下雪的话，她就要他给她买一件貂皮大衣。她早看好了那件，也去转了几次。一件一万多。

他不是不想给她买，而是囊中羞涩无钱买，为了应付她没日没夜的纠缠，他就骗她说，“现在气候都变了，都不冷了，买那么贵的东西是个搁货有什么用。下雪买，下雪后一定给你买，好了吧？”看见老婆翘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他马上改口说下了雪再买不迟。

“喂，老索，你这话说了三年了，真是索气鬼，碰到你倒八辈子大霉!”老婆笑着数落他。

他心里也得意地笑了一下，不错，这话是承诺了三年，但这并不怪他，要怪就怪老天，谁叫老天不下雪的。

前年整个冬天只下了一会儿雪，虽然是鹅毛大雪，但是只下了几分钟，雪还没有落地就融化了。老婆看见下大雪，很兴奋地打电话来说要他兑现诺言，陪她去买貂皮大件。

他听到这话心里就紧张，不是他不想跟她买，而是囊中羞涩没有钱。可是当她赶来时，他高兴了，说，“雪呢?”

到处都是干的，一点雪影子都没有，当时就把她气走了，“这鬼天骗死人，为什么不多下一会。”

于是她天天盼下雪，但是天天都没下。2016年整个冬天，都让她从希望中走向失望。

2017年那次下大雪，天气预报早就报了，说黄石大冶要下大雪。她也在期待中焦急盼望，貂皮大衣也早去看好了，就等下雪就去买。

可是那场大雪故意逗她玩似的，从北方一路南下，漂漂洒洒，漫天飞舞，过了黄河，过了长江，就连湖北天门恩施宜昌都下了白茫茫一大片，可是雪下到武汉就不下了，黄石大冶又连雪影子都没有见到，让她再次从希望中走向失望，从失望中走向绝望，“这鬼天真是捉弄人，要下不下的，搞得人心烦意乱!”

而老索呢却正好相反，从紧张中走向坦然，而且还故意说漂亮话，“这鬼天也真是的，下一场鹅毛大雪多好，下了雪马上去提货，说话算数。”他又嬉皮笑脸的对她补了一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追个鬼!”她嚷了一句，“鬼影子都没看到。”

没有想到没过半个月，这场大雪果真飘飘洒洒漫天飞舞的下下来了。晚上起来看在下雪，她终于兴奋地笑了，“雪终于下下来了，明天就去买那件貂件大衣!”

听说下雪，那天晚上下半夜他就睡不着了。着急啊，囊中羞涩。在床上翻来复去，半夜难眠，心里想，承诺了三年，就是去找人借也给她买了算了。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出门了，去找人借钱。看见一夜之间，天地一片白茫茫，仿佛千树万树梨花开。看见满大街的人都在玩雪赏雪，他心里不骂雪么?一万多找谁去借?他在街上晃荡了大半天。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他一看是老婆的电话，心里就紧张了，肯定又是在催他去买那件贵重的貂皮大衣。

“老公你在哪里?你回来吃饭，大衣我不买了。”老婆在电话里焦急地说。

“为什么？”他心里说今天就是借钱也要跟她买，承诺了三年，让她失望太久了，不能再骗她了。说实话，她也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操碎了心，平时也没买过什么好衣服。人又善良，就是有一些任性，喜欢在他面前撒娇。也有一些臭美。

“老索，回来回来，不买了，我也想通了，不穿貂衣还是一个我。”她在电话那头催他回去吃饭。

她昨天晚上看见他在床上翻来滚去睡不着，就知道他在为这事操心。所以她也想通了，在心痛他为了这个家也不容易，“老公你回来吧，我是说着玩的，别当真。不买算了。不就是一件衣服吗？不穿还是一个我。以后去买一件便宜的。”

听老婆这样一说，他眼泪出来了，为了一件貂皮大衣，老婆整整盼了三年下雪，他也骗了她三年，想起这个他心里就有愧，骂自己窝囊没本事。

可是当他到家的时候，她看见他手里提着的，是她早看好的那件貂皮大衣。

“老索!”她话没有说完，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