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建华
梦魇深处的艳影,虚幻缥缈,早已死掉的魂灵,只生空空的形,生命的轨迹,从未炫目,水水灵灵的充盈定格在那永恒的青涩时期,那枯槁的花朵,红的那样残,比残枝败柳更加不堪,没有了年代的芳华,仅剩孤独影只的空壳,如脱壳的金蝉,留下一个废弃的外衣,在烦躁的季节,经风沐雨。
——题记
一 独在异乡
陶渊明失去了工作,却拥有了自己的花园和庄园,可以采菊也可以采豆苗,很容易就见到了南面的山。
在那个闹市,人与人咫尺之遥,却隔着猜不透的铜墙铁壁,热情的握手和笑容永远辨不清真假,右手握着你的手左手可能拿着刀子,不知什么时候就给你一刀,这个杀手不太冷,不太冷而且很热情。
呕哑嘲哳的乐音充斥你的每分每秒,你的方向摇摆不定,你的步伐凌乱无依,还要继续吗还有那个,热闹而空洞的梦吗。
陶渊明终于下定了决心,归去来兮,归去来兮胡不归。
二 踏雪而归
走过一场又一场的雪,干燥的北方寒风渐烈,赛过一片片草原上奔腾的赛马,我,坐在黎明的窗前,夜依然那么深,此时,你想到什么你想说什么,床前没有明月,只有冰凌的霜花,一年年如草的岁月,并没有让这个冬天更美好,相反,那冰花里已没了青涩的懵懂和惊奇,然而,你已有了坐而论道的年纪,尽管你并不知道,那个无形的道,能否让飞扬的尘埃,暂时落在什么地方。
在这冷冷冷的夜,寒风袭来,吹皱了生活的涟漪。那旧时的芳华,洒落一地,再也拾不起,拾不起。
忆儿时那如洗的明月,还有那满地的霜雪,几个茶花慢慢慢慢开放的冬季,几个寂寥而寂寥的春日,几个热烈狂傲欢快而又漫无目的夏的骄阳和浓阴,几个欲说还休的金叶遍地的秋月夜,时光好远好近,心迷失在哪里,听风在说话月在说话雪在说话,花开花落,多少个数得清,还是数不清的,故乡的星星,圆月,半月,残月。
给我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大雪,让我找到生命的故乡的一场大雪,不需要衣锦还乡,一个农村的孩子,穿着粗布衣裳,走在回家的路上,走向那个盛满欢乐,亲情,活力的,那个大雪纷纷扬扬,寂静,幽然让他心情舒畅的故乡,那个门前有棵似鲁迅笔下的枣树的篱笆门的院子里住着丝瓜樱桃葡萄豌豆的家园,那个不管阴风怒号大雪飘洒,还是狂风肆虐大雨瓢泼也快乐无比的,只有几间土屋的家。
多少年后,他走出了那个家,走在城市的边缘,走到了外面的花红柳绿,如幻如梦,如梦如醒的世界,半生的倥偬,那原野,那星光,那彷徨久久难忘,昨日星辰已落,朦胧月色仍在心中,梦醒,那大地白茫茫一片,无花无梦无形无影的荒原,闪电,夜空,暗红的苍穹,几时闪过一道闪电,惊醒,那梦中的人。
荒漠泉源,甘甜的清澈的水从哪里流来,沉默,只有沉默,风在说雪在说月在说,归来!归来!归来!给我一条小路,让我找到我的小屋,给你一个我,穿着布衣库的清清爽爽的孩子,大雪上洒满温馨月光的故乡,我来了,故乡,踏着那兆丰年的雪,沐者儿时的月,我牵挂着这个冬天的心情,在一阵又一阵的寒风里。
三 满地鸡毛
踏着摇曳的风,哼着小曲一溜小跑,回到了那个篱笆的门前,弹弹身上的尘埃,倏然落地,你们是老爷我是你孙子吗。
从此只采菊东篱,只悠然那散淡的时光,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那把钥匙什么时候丢失了,丢失在哪个悄悄的角落,一声不响无声无息,等待着主人的发现。
没了钥匙的主人,找不到自己的城堡和庄园,像一个没有家的流浪者,把自己放逐在快乐和自由之外,晴明的天暗夜一般,明亮的眼瞎子一般。
从此天上没有天籁的声音,地上没有繁花似锦,没有钥匙的锁锁住了歌声和春天,流沙和叹息声不能轻易拾起,只一片荒漠呼啸的烈风,只一地乱纷纷的鸡毛,只一片没有声音的哭泣。
水样的月亮来到纸上,流泻千年来到人们的心里和梦里。
古人没有北漂南漂的说辞,古人一样有挥之不去无法断舍离的乡愁。
花园里没有花没有秘密,望一望明月,一千年过去了,思一思故乡,又一千年过去了。
在水样的月夜,想起仓颉和他造的字。字就是字,一笔一划,是仓颉造的给我们每个人用。
古代以读书人和文盲来区分人等,读书人可以做老爷可以治人,文盲是奴隶是农奴是奴才治于人,孟子是圣人说了很多神圣的话,孟子是圣人吗,怎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认识字就该治于人吗,就该是一钱不值得的劳动工具吗。
看看那些为认识一些字苦逼一生的人,颠沛流离放逐千里之外,忽喜忽悲忽上忽下,在一个静静的夜晚望着星星和月光,此生追求舍命追求的那几个字,有那么值钱吗。
读书人多么光彩多么高雅的几个字,醒里梦里追寻的几个字,到头来会不会,是醉生梦死,三生三世也寻不到一朵桃花,更别说十里浪漫的情怀。
不认识字怎么了文盲怎么了,不认识字就没有思想吗,不认识字就没有情感吗,不认识字就是下里巴人哪,不认识字就该轻如鸿毛一钱不值吗,。
仓颉造了几个字,造了几千年的噩梦,包括识字的和不识字的。
我宁愿仓颉没有造过字,我宁愿从来就不认识字,我宁愿荒芜一生如荒野的草,谁又愿颠沛颠覆颠倒自己的一生。
从此只采菊,从此只汗滴禾下土没一个梦靥的梦影,庄子也好陶渊明也好,醒着也好梦着也好,哭着也好笑着也好,从此草莽一生。
四 土地丰盈
没有三生三世,不必十里桃花。
永远地远去了,那凉凉的夏夜,还有那夜的风,梦一样地消失殆尽,那样清晰又那样朦胧,失去的东西永不复归,再也回不去那凉爽的夜。
没有悠悠花枝俏,那只歌唱的夜莺飞到哪里去了,在小花园里只剩下,别人快乐而寂寥的的歌声,那迷人的仲夏夜飞逝而去,誰也无法叫它再度降临,萧瑟的秋天一夜之间来到,掠走了全世界的叶子,黄的,绿的,红的,一枝红杏满园春,一江秋水满城秋,那绵绵的秋思忧愁,没有断桥没有残月,一样的凉得心底木然凄然,莫提那古道西风瘦马,更何况,如血的残阳,人在天涯,今夕是何夕,转眼,即是那茫茫原野的,那一弯浅浅的白月。
那个越来越整倦怠的夏日,玫瑰的殇在某个残阳如血的傍晚,独自绽放。
满怀憧憬的人们满怀豪情踏上,一片繁盛的土地,追逐莫须有的梦想和富贵,期待某个未来日子的衣锦还乡,狼烟卷着风沙,重来不重来与卷土无关,只是注定的凋零凋零灰头土脸,也不必说,我们有土地一样的颜色。
夕阳西下,谁又想起来大漠落日的悲壮,一群群闲散的羊群抑或毡房外的牧民,常年的风沙,一遍遍清洗他们都灵魂,苍茫里,谁会知晓那片土地曾是都城或者王陵,沉寂无声的残章荒址和久远的辉煌传奇。
一切都是盛大而久远的故事传说,不说正史不说野史,只说那群羊和放羊的人,如何迎接一场场的月升月落,一场又一场真实或虚妄的风花雪月,我们谈论什么已无关紧要,我只是想,今夜,那飘零的雪花如何掠过了你凌乱的发,如何掠过这寂寂无语的夜。
我站在脚下这片久远而丰盈的土地,从暗夜的空虚中醒来,如经历一场噩梦,经年累月可耻的羞愧,战栗,凌乱,在大地坚韧的静默里,枯萎,凋落,死掉,也许光明,也只存在于无星无月的暗夜,雪花在暗夜的微光里,孤独而自由。
岁月没有约定,无声而逝,那纷纷扬扬的红尘,找不到春天,找不到家的方向,昔日的欢欣,只在梦里偶尔降临,那也是上帝稀有的恩赐,醒来,湿了那破旧的青衫,月在天的一角,若隐若现,发着苍白的光,映着暗黄的夜空,久远的情思愁绪,悠悠荡荡,如萤火虫,又如童年天籁的歌唱,在明明暗暗的夜,撩拨如梦初醒的人,丝丝缕缕,找不到踪迹,她来自哪里,又去向何方,凌乱了这如梦如醒,如黑如白的夜,微如尘埃,势如洪流,激荡着混沌的茫茫夜空一片,那流逝的仲夏夜之梦,早已不冀而飞,消失在那,远远的虚妄的云端,抓不住,看不着,只在偶然的时刻想起,小精灵的灵光一闪,心中只剩下冷却如冰山的情感,那往日的欢笑难得一见,失去的东西,永不复还,只在莎翁的语句里,寻找一点可怜的温暖,如荧光闪闪。
五 月光苍凉
四野无际崖八荒苍莽莽,庄周一个梦做了千年,蝴蝶也不知疲倦地飞了千年,那些追梦人啊,有没有醒的时候,那只兀自飞翔的蝶,真的那么陶醉吗,飞翔九万里高空的老庄,真的那么逍遥吗,逍遥游逍遥梦,辗转反侧的夜晚,谁又听到了远处的鸡鸣,远处的钟声,那钟声真的能清凉一生吗。
在缥缈的夜,浮现海市蜃楼般的影片,誰拉起了红色的手风琴,美丽的姑娘又到林间会她的情人,苹果树倏然落下的花落在她的发间,燃烧的青春在静静的夜晚,那秋日夕阳下的白桦林又见证了,多少情人的无奈和离散,风,无声地奔走,北雁漫飞落叶满长安,山坡后面她那戴过的绣花的飘动的红纱巾,是否还明亮在他的心间,拉起红色的手风琴,一点点想起那个仲夏夜的梦,和悄悄远走的秋天,那一片落叶的呼唤,嫦娥姑娘是否听得见,茫然的夜,月光一片。
花开无语,叶落无声,一切都必将腐朽无踪,风,会带走整个秋天的叶子,带走整个秋天的消息,让春天的歌和夏天的梦,杳无音信,岁岁年年月月只有天下众生,生生不息,花落花开,春去春回,梦去无依,东篱采菊。
寂寥而寂寥的夜,文字苍白无力,只那一片来自亘古的月光,苍苍茫茫。
2018.1.26作
2019.1.9 修改
2019.12.24风生岱下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