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屈原相遇

姜建华

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

——离骚

一

屈原，汨罗江边，他是否感到楚天的舒展与辽阔，蓬头垢面，是混沌初开，还是蒙昧的开始，世人没喝五粮液茅台酒也没喝二锅头，为何都沉醉不醒，找不到回家的路，醒着的诗人，在苍茫的天地之间，问上帝一个问题又一个问题，直至问了九个问题，依然没有得到回答，什么大司命小司命什么妖巫神仙，你们为何不告诉漫漫长路上行走的三闾大夫：既然天地皆醉直至沉睡，你也醉去吧沉睡吧，苍凉的月下，无人观看你的独舞，无人倾听你的歌唱。

黄昏时分，黄沙弥漫，西风漫卷，又卷破了谁家的茅草屋，肆虐的洪荒，让多少子民无家可归，满头的污垢，蓬乱的发，无助的眼神，没有面包的日子，步伐无力，而沉重，你走我走，没人说一句话，他们走向何方，何处是家乡，家乡已没有风和日暖的牛羊，流浪人的沉默和诗人的呼喊，是否是另一种的默契。

二

静静夜，风雨飘摇，枯叶遍地，大街上飞驰而过，一辆欲望号街车，他们为生活奔波，他们为梦幻奔波，奔波在喧嚣而孤独的大街，他们说，梦想是一大罪恶，你不要做梦，在明晃晃的白昼，或死寂的夜，憧憬未来，拜倒在华丽的镜像和词语也是罪过，你别那样做，迷醉在幻象，迷失了生活的方向，墨汁有毒，话语有毒，你千万别喝千万别说，众人醉一人独醒有毒，欲望有毒，麻木多好，可是我，已经喝了很多，很多，汨罗江的水也泛着黑沫，可那支羽毛笔已经干瘪。

他们说：深情也是罪过，何处天涯有芳草，海枯石烂，悲悲戚戚，天下皆知，人间一个苦，怎一个情字了得，那是深不可测的大海，怎能在未知的漩涡自找淹没，可我已经爱过很多，我亦恨过很多，游历山山水水，岁月如梭，来到这汨罗的河，任凭与一切的喧嚣与尘埃抗争，拼搏，灰头土脸，沉寂落寞，更与谁说，唯这不息的河。

三

他们说，超然也是罪孽，你是这个时代的愚儿，你该按部就班地活，指鹿为马，才是你想做的一切，我嘲笑你们，嘲笑这一切胡说，混乱，污浊，风暴会过去，蝙蝠也会逝去，在霜冻的日子里，会在某一时刻鲜活，年轻，茫茫夜，哪个街巷，一辆欲望号街车奔驰而过，朦胧的夜，璀璨的万家灯火，蝶的羽翼，已残破，街头奔走的野兽，以及居住在野兽体内的灵魂，在阴影里盛开恶的花朵，自开自落。

街车驶过，喧嚣的大街，一条欲望的河，我失去了爱情，失去了自我，失去了一切，再见了，迷离的飘着冷雨的夜夜，迎春的窗花，映着茫然无知的烛火，等待恐怖的白纸，黑墨，妖魔的夜，什么取代了彷徨的眼泪，浑浊的述说，再见，那些不再属于我的渴望，逃离脆弱的欲望，只剩一个空荡荡的巢穴。

风声，雷声，大雨将至，谁苍凉而放肆的一声长笑惊破天空，河边一片死寂，一只水鸟震翅飞向远方，静静的汨罗江，在光明和黑暗里奔流不息，此后，再无人向苍天发问和月下孤独的歌唱，脸庞红润的船夫，依然在河边，拉纤，打鱼，卖力，挣钱，吃饭，

诗人从黎明到黄昏，独自一人，没人能走进他的角色，苍天也不能大地也不能。

庄稼，生灵，路人，都在春风秋雨里，换了一茬又一茬，一切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雷雨交加里，谁会想起诗人出离的愤怒和仰天长啸，风在吹，一直在吹，吹着江边的草，吹着来往的人和走失的小羊，路漫漫其修远，他们在走向哪里，有谁停下来，抬头看看天，看看贫瘠的土地和凄荒的路，谁听见了时间的风声，谁听见了诗人月下无声的呐喊，孤独的身影，永远留在滔滔江水边。

四

大地和这夜一样沉默无声，枝繁叶茂，四季葱翠，亦或光秃秃的枝丫，挂满冰挂的风雪夜，不论冬夏，横竖都是日子，四野冰凌的世界依然暖暖的炉火在烧，这个仲夏夜，再无人傻傻地昂首问天，也没有女巫小精灵神仙画皮的故事上演。无梦的仲夏之夜，寂静依然，静静的河岸没有歌者的身影，时间没有风声，过往的日子静如止水。

谁念天地悠远，逝者如斯，没有什么能掩饰内心的苍茫，日历撕掉一页又一页，飘落风中的，是无从说起的缘起缘落，一幅《清明上河图》历经千年，若隐若现，记录了盛世繁华，还是旧日时光消逝的怅惘和无奈，风和日丽，爽爽朗朗的欢歌笑语，直抵心扉，淡雅端庄的不是张择端的画风，是我们历久弥新的心底深深的结。

夕阳西下，没有古道没有西风和瘦马，当落日爬过那座小山坡，再也不回来，谁还在自欺欺人地说，莫道桑榆晚，半个月亮已悄悄爬到山的斜坡，星星点点的寒光，并没有给我们带来多少慰藉温暖，闪闪烁烁的煤油灯，温暖了乡村的整个夜空，谁依偎在夜色的怀抱，梦见蓝精灵，白雪公主，夜空飞过的野天鹅又飞过了多少荆棘之地。

当坐于夜深深的宽大的怀抱，我应絮絮叨叨的低语或是高歌一曲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当那些心情与太阳一起，爬过山坡，当看着明晃晃的大月亮开始摇摇晃晃，谁都知道，那青涩的时期，羞涩的心事，一如冬日的枝枝丫丫，在也找不到风花雪月的浪漫理由，哪个枝丫先发新绿，已时这个季节的做后的守候。

五

我一直被牵引，幻象而被迷惑，光天化日，如梦般的追赶，找不到白兰鸽，那盛开在心底的芷兰，为何如此颤抖，错过花期的蝴蝶，在茧中度过了飘雪的夜，雨水的夜，无人与你撑伞，喧嚣的欲望，幻灭的狂想，生动，而虚无，世界，在你浑浊的泪水中，低吟九歌，迟滞的目光，注视那神马一般飞过的欲望号街车。

一个陌生的人，唱着一支陌生的歌，一条叫汨罗的日夜不息的河，清澈，还是浑浊，走过寂寥的荒野，夜的影，虚无一片，汨罗江，一条难以涉越的，生命的荒河，闪电毁灭，景仰光明，千年风雨里，一声惊天的呼喊，一片静悄悄的大地山川，谁读出了《离骚》与那出离的愤怒。

逝者如斯，你听，汩汩的河流在诉说什么，只留下一个热闹的赛龙舟，一盘香粽子，还有一段，无从说起的传说。

2019.10.8寒露

2020正月初六修改 风生 岱下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