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建华
一
又是中秋,滴滴答答的夜雨,没有风中桂花的歌唱,嫦娥那一句咽哑的低语,低沉了夜空。谁在高酒杯殷红的后面,漏出疯狂而空洞的笑靥,岁岁复制的幸福把谁尴尬地抛在空中,丝丝缕缕的雾霭荡动了谁精致的忧愁。
祈祷的风中,来世的喜乐杳无音信,茫然里删除一段段往日泛白的时光,墙角的虫鸣在滋滋地啃噬谁的伤痛。晃晃荡荡的大月亮濯洗谁的春秋,高一声低一声迷离如诉的幽咽,亦梦似醒,缥缈里响起阿妈转经的声响。
谁动了我年少时的月光,那个月夜,光和春风一样柔和,谁沉醉在那迷样的光里,青涩的笑意溢满那个十八岁的夜空,十八岁,十八岁的月光,和雨一样让人心情荡漾,可再也找不到那个天空,那些月夜的光和太阳里飘着的雨。
二
古人今人像那一江春水,从春流到秋,直到水瘦山寒或变成了冰,再没一点生动的迹象,明月共此时,谁又举起了酒杯,当歌对酒时,月光照着的金樽,无语凝噎,亦或泪落无声。
夜夜洒着微凉的清辉,今日的月曾经照见了哪个古人,一个举头望明月的才子,还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今夜举杯对影成几人,月里的桂花落了几季,嫦娥独栖的寒宫,谁把那落花,轻轻拾起,然后埋葬,埋得没留一点岁月的痕迹。
那清凉的光里,是否有谁未干的泪滴。
那些月光里生动的笑语和温度,已尘封在另一个世纪,你在遥远的月下,木乃伊一般,沉睡在那遥远的乡愁里,今夜的月照见了唐代的诗人,照见了秋风里那个依然流浪的身影,也照见了久已死掉的故乡和青春,不死的,只有嫦娥的桂花树,夜夜洒着清香一点,滋润着自古及今跌落的诗人的泪滴。
月又圆,夜色无限好,谁又举起了那只熠熠闪光的金杯,夜夜笙歌,岁月如歌,对酒当歌。
那生在地里的庄稼,活过一季又一季,不说坚强,也不说凄凉,只那月光,明晃晃。
谁种的庄稼,我全部吃掉,依然没找到那个死掉的乡愁。
三
在那个秋天,远远的云端,鸟儿在秋的晴空彼此呼唤,相依相伴,云蒸霞蔚,苍穹红晕一片,流连忘返左顾右盼,寻不到一点梦的碎片。
尘埃里,卑贱如昨卑贱,破碎一地的未来和梦,依然色彩斑斓,映照寂然寂寥的四野,谁在诵读秋天,沧桑的面容若隐若现,对一切的甜言蜜语置若罔闻。
蝶在梦里飞,人在荒原追,那欢笑和梦影谁能追的回,一场秋声里的梦回,那最后一片落叶的欣慰,泪中带笑的伤悲,自己品味。
那只蝴蝶醉倒在往日的忧伤,瑟瑟发抖,秋风吼着原始的叫声,掠去浸满尘埃的旧衣衫,白白的月,亮得发狂亮得孤寂。黑黑的夜,让秋虫叫得心不在焉,任城市的天空兀自变换色彩,今夜,谁望那遥远的乡村莫名地伤。
我一直写,写到那只暗夜的鸟,那是只青鸟,黑鸟,还是荒原梦里的那只夜蝶。
谁借我一些月光把故乡和青春照亮,让每件东西的阴影在夜里消失,那熄灭的火,那多余的风,留下的虚空,瞬间丰盈,夜,乌鸦,秃鹫,黑得发亮,谁在这亮亮的黑里,寻得,一颗失而复得的月亮。
梦靥没日没夜地萦绕在寂寞的苍穹,忘记某人忘记某年某月,就像忘记身在梦中,你压抑你愤怒你惊恐,你疯狂奔跑也跑不出那个梦境,你喜极而泣你欣喜若狂,你兴奋地梦里发出爽朗的笑声,你奔跑你欢笑,在黎明时分你跑出了怪诞离奇的梦,跑出了某年某月某人的痕迹,荒野的荆棘地斑驳的血痕和泪滴,遥远的天空,吹来一阵晨曦的风。
只那寒冷的情纹,诉说一个又一个,不知所措的干旱或丰润的季节,黄土地,黑土地,红土地,云朵的民族还是歌舞的民族。
漫山遍野的夜影啊,谁在奔跑,谁在喊叫,谁在活着,谁已经死去,死在那个不知愁滋味的暖暖的月夜。
四
岁月年年,不相似的花,苦涩的黄土地上的风流过,没有朵朵的争艳和好奇的眼神。
荒原透明的不可名状的幻像,随那蝶儿飘,把自己投入梦的怀抱,梦醒时分,依然流浪的风,找不到家的方向,一枚窄窄的月挂在山的一角,似睡亦醒,看着流浪的风流浪的蝶发呆。
那飘满春的蒲公英布满了原野,一江春水东流,流在秋夜寂静的天空下。
写生,写死,写死而后已或向死而生,写万物,万物里都没有你的灵魂没你的青春。
谁在默默地望着天边的游游荡荡的云,游游荡荡的风游游荡荡天空的,暗蓝灰黄惊辣还是惊悚的魂魄,落满灰尘的花朵,说着非黑即白的言语,诗人呆坐着不说话,他看着干裂的情纹紫色的花朵,还是天空曾经摇荡青涩时期的,洁白无语的云朵。
一种落寞的心情,在深夜从灵魂的深处浮起,擦亮了黯淡的火花,然后被遗弃在无边的夜,我诡秘地呼吸一下白天的日光,窗外的风其实很暖很暖,一束久远的光透过茫然的月色,爬进我的窗,照射我暗淡的眼神,我站在窗口很久很久。
我的青春迎着那夜袅袅地升腾,而被无情无觉地挥霍,就这样地飘散以难以琢磨的方式,远走远走。我竟这样地漠然无助。心情千转百回,月升月落,青春怎样在以后的日子再现呢?我站在窗边,望深深的夜,温暖的风不知所措,那束久远的阳光刺痛心扉。
美好的音乐,圣洁的时间的声音,还会有奇迹击打青春吗?一如冷雨无奈地击打那翠竹青青,自问青春那么苍白,如一片枯叶,即便曾经绿过一季,仍落在黄土地上,被生命的大树拒绝地无法挽回。假如树叶有情,那将是何等的心境?春去无语……
五
让一切的不如意随那疾走的秋风去,苍老的皱纹里不再留一点点的痕迹,飘扬的时光存留一抹蔚蓝的笑意。
一缕秋风,了却那光阴流浪的故事,一滴秋雨,丰盈了秋叶枯瘦的心情。一些火苗,如风雨里丝丝缕缕蜇人的疼痛,一些声响,默默传递尘埃飞扬里清晰的低语,一些旧伤,岁月静默里刻在生命的清醒,一些淡漠,都是灵魂走失秋风秋雨的模样。
天空如此低沉,天狗吃月,昨天,竟也天狗吃日了,是奇观,是无常,非也,天狗爱吃啥就吃舍,秋风咋起,天依然炎热,是无常乎,非也,人有冷暖,天也有冷暖,六月还能飞雪,离扫光所有落叶尚有一段时日,雪还没有落下,雪终会落下,白茫茫大地岂不更干净。
自由城市高贵的城市,焰火般地轰轰烈烈,日日向上蒸蒸日上,寄托亿万打工仔的梦想,睡眼惺忪的蜻蜓,在故乡的清晨开始不停翻飞。谁依梦为马,谁画地为牢,北漂南漂飘不出梦半泪痕无依的那片愁,醉在荒原的蝴蝶在女巫的咒语里醒来。
然而,恰恰是那束光那阵风,让你重拾了昨日梦里的风焰影,梦是梦醒是醒,你是你我是我,一样的月光一样的荆棘地,一样的风云一样的红尘,艳丽魔幻的烟火过后,一片出奇平静的天空,和望着天空云朵的懵懂的孩童。
而这世间的嘈杂啊,从没人在意你的悲悲喜喜,那些一幕幕上演的人间喜剧,比故事更精彩,花落花自开,非草木的人岂能无感知。
六
秋天回来了,大地舒展,那一片落叶,仍在那个旧亭台,默默诵读着去年的天气,时光不是机器,哪里,寻得那年那月心酸亦或喜悦的泪滴。
当我想说“未来”这个词时,秋风哑然失笑,像个放浪的诗人或者女子,两个字的每一个笔画都支离破碎,气宇轩昂的音节在尘埃里默不作声。
当我读出“喜乐”这一词时,喜乐的泉源瞬间干涸,,我默念一季春秋的悲凉,远处闪现暗夜的微光,低语诉衷肠。
当我读出“虚无”这一词时,一切充盈满满,溢出了这个秋天,我信心十足制造某种神秘的事物,或者力量或者呐喊,一切变得虚无,难以琢磨。
举起酒杯,端着的也是粮食,这粮食的精魂,在月夜里,能否把死掉的魂灵唤醒,似醉亦醒,醉生梦死 ,我已经做过很多事了,劳碌,举杯,望月,惊梦,还要做更多的事,举杯邀明月,做梦,再惊醒,如此忙忙碌碌,穷尽一生,也无法存留下桂花的点滴芳香。
夜夜挥洒,夜夜清辉,蓝色晶莹的月光,点点无声泪。
有诗云
秋日艳阳桂花迟,金桂阴桂相依依。
昔日幽情如西溪,龙井村里话今昔。
钱江大桥如天翼,江水潮涌不停息。
水天一色人亦喜,何必天涯寻知己。
天堂揽胜勿迟疑,桂香浓浓东坡堤。
小镇大爱梦痴迷,月夜摇情美西子。
不言今朝有佛系,灵隐寺里济癫痴。
风过断桥月偏西,哪怕无花霜雪袭。
2020.9.18 风生 岱下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