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秦岭,那摇曳的风声
姜建华
静默千年的秦岭啊,我选择历史的一角,在古银杏树下独守夜空。终南山下,那摇曳的风声里,是否留有骑青牛的那位老者的身影。瞥一眼那黎明天边的暗红和寥落无依的四周星,风吹散了所有春秋的故事,吹走了冬夏谨守的秘密。梦醒后的睡眼惺忪里,是否记起了电闪雷鸣里的步履维艰,身不由己的愁云惨淡。
——题记
一
风雨里,开始我的西行漫记我的千年穿越。
走进大山,走进贾平凹先生孜孜不倦书写的大秦岭,走进历代王朝的脉络。远了或近了,见到的是千年古风,还是千年征战,静默里,夜空闪烁千万里缥缥缈缈的微光,没一声言语。仰望那千年色古银杏树,仰望那一盏青灯和千年的红莲,我是微光前尘埃里的一朵无名草,静静守候你身边,燃尽童年故乡的煤油灯,耗光了那凄迷无依无语无泪的青春华年,是否记得在煤油灯下的长夜无眠,那夏夜虫鸣的唧唧相伴,为守千年的誓言,那只迎着火光的飞蛾,是否完成了她痴迷年代的期盼,我是尘埃里的那棵无名草,没有激情没有梦幻没有誓言,只在暗夜里与尘土享受与月光相伴。
你看到夜空里闪闪烁烁的那束红光了吗?我见到了,明明灭灭的时光走过千年,被时间所忽略过的事情太多了,一束红光有多远啊,在记忆中喷薄了那个血色的黎明,一粒尘埃有多重啊,在青的泛白的夜色里寂静了那个火热的夏天。
二
人,一个人,一个人行走在漫漫长夜,一个人慢慢行走在渺茫的山野,一个旷世独立千年的荒野。
在长而短的历史脉络中,在寂寂的大山,静默千年的秦岭,我选择历史的一角,在古银杏树下独守夜空。今夜无梦无眠,亦或在那片月光下的荆棘地,黯然神伤或黯然入睡,听着女巫絮絮叨叨落寞的咒语,谁比谁更孤独,谁比谁更丰满,那咒语已随四野的风流荡,漫过了风沙漫过了千年。
凉凉的夜冰冷的石头,是否听到青莲话语的温暖,我不是佛前的一朵莲我没有恒古历史长河的思念,我只是尘埃里的一朵无名花一棵忘忧草,选择一个静静的夜晚长在山野的石头边,迎风沐雨,听风诉说每一个没有玫瑰花没有雪映月的夜晚。
天光微明微寒凉,我彻底掐灭了往生激荡的火焰,走过仲夏夜的新奇灵动的梦,走过苍凉的秋和风雪的夜晚。
繁琐和厌倦开出的花朵,已经面目全非,我唯一不知道的是,它费了多少力气来开辟一个寂寞的星空和山野,另一个荒漠和原野。
荒原和大漠的尘埃和沙土越积越多,是否彻底埋葬了那个春天,雨水奔腾成河,沙漠里有没有甘甜的泉源,逆流而上的时光是否忘记了那个古老的罗盘,不是佛陀不是女巫不是神仙,如何在时光里编织这漏洞百出光怪陆离的夜晚。
风过荒原,荆棘的夜寂寂无声,哪颗星星点亮了夏日萤火虫的心语。
这荒原正是石头的家园,是小草歌唱和狂舞的舞台,短歌对长夜,谁来倾听荒野里无声的呐喊,他们内心的话语照亮荒原,照亮一个个凄风苦雨的寂寞瞬间。
今夜女巫带来的礼物是童话还是寓言,微光里,开放着一朵奇异无比的红莲,时间之上的空想,没有爱没有茫然,只一盏孤灯,照亮千年古城,照亮了尘埃和荒原的天边。
三
山里的风,犹豫着凝望一只时光白色的鸟,握不住一个奔向远方和荒漠泉源的身影,夜气丰富而跌宕,一片海市蜃楼的天,不梦不醒的那个青涩的夜晚。
亦鹿亦马,在那远远的洁白的云端,飘荡出一匹灰色的马,缥缈出一朵繁盛的花,没有荒漠没有荒原,只一座古城独自走过千年的繁华和尘间。
这并非一个梦也非一个故事 ,山野疯跑的风漫山野花肆意开放,那远远的云端,一颗漂泊流浪的灵魂,倾心于重生跌宕的风,倾心于层层变换的云。
春草秋花,踏雪寻梅,寻也寻不到的偶然相遇的那一抹浓浓的火烧云。那只高傲的海燕从高尔基的身边飞出,飞过大海平原高山飞过战争与和平,从黑黑的夜飞进春天的黎明。语文课本的几百字,从少年青年读到中年,几十年过去了,那只黑色的闪电一直激荡着,那片辽阔的海和天。
那碧色的霞光在不经意间,绚丽成世间最美的景致,求也求不到不求自来的那万千的云簇,紫的光红的光一只青鸟在云端,升腾似火照耀了荒原飞扬的野草,所有的思想忧虑和念想都被抽空,蒸发得无影无形无踪,空空的原野上空只剩下云蒸霞蔚,不要一点一滴的幻想和忧伤。
走过山野走过荒漠莫名的跋涉,是深沉还是沉重,那颗暗夜的星是否照亮了行者的路程,一切那么地轻浮如尘埃如沙土,不说久远的神话不说缥缈的芳华,那踏过的雪一片污泥还是一片芬芳,那荒漠的走过是清澈的泉源还是,迷茫的身影和光秃的枝干,一刹那,那风那草那星那月,是否惊醒了沉睡的荒原,一沙一世界,那沙是谁的世界又是怎样的孤单单的世界,一花一春秋,那花那兀自开又兀自凋零的花,又寂寞了谁的春和秋。
瞥一眼那惨淡愁云和寥落的四周星,风吹散了所有春秋的故事,吹走了冬夏谨守的秘密。
那废弃的低矮的小土屋,那隐秘其间的士人,在荆棘地的夜风里,数了多少次那夜的星空,度过了多少成年累月的相对无言,迎接了多少湿气沉沉的风灰色的云朵,还有那阴霾的天空和艳丽的晚霞,那时时凝望远方踟躇的骏马独立风中,他在等待谁远方的消息,落入草丛的是汗滴泪水,还是刹那转瞬即逝的相思随风而逝。
又是狂风雨骤又是雷霆咋惊的天,黑色的闪电扫射了荒原,击穿了夜晚瑟瑟发抖的谎言,卷走了所有荒诞不经的意念。
四
远远的云端重又轻盈,摇曳着那个跌跌撞撞起起伏伏的夜晚,充沛的意念丰富了整个四野奇异的荒原,天边,一颗弯弯的月牙,清澈,皎洁,静谧。
满山谷的阳光,浓浓的油然而生的绿意,在碧色的霞光里,那样浑厚,那样鲜亮,满眼的绿,满心的暖。
山里的寺庙,殿宇,庭院,静默而略带神秘,星星点点,安然地点缀期间。来回走动的僧人和游人一起扯动这夕阳的山风和悠闲的时光。
暖暖的阳光,痴痴地望这漫山遍野的绿。霎时,太阳公公开起玩笑,藏起他的笑脸,骤然聚满了黑的云,灰的云。那身披的袈裟,也暗淡下来,如林间飘落的一片乌云,不再鲜红,不再发亮,倦怠,阴沉沉地披散在庙宇里缺少绿意和暖意的魂灵,是天空影响了心情,还是心情影响了大山的灵动。一场暴雨,电闪雷鸣,就在你不经意间掠夺了心的晴空。
是继续前行,还是打道回府。僧人的家在大山里,在庙宇里,荷花的灯,在阴霾里照亮他的心空。俗人的家在山外,在纷纷扬扬的闹市,又有哪盏灯指引风云咋起的行程。
这时候,雨来了,云来了,夜来了。这样的猝不及防,你往哪里走,心里忐忑脚步也略显尴尬零乱的我的朋友。
雨,闪过。风,飘过。哪里骤然响动,从天而降,那平时缓缓飘洒流泻的水帘,也霎时轰然雷动,如上天派来的天兵,声势浩大,震慑山谷的阴霾愁雾,响彻九天外,让玉皇大帝也知道,你派来的兵不是等闲之辈。飞流直下三千尺,也许并非李白酒后的醉话。
那念珠,一颗一颗依然闪着黑的淡淡的光,安然,淡定,温润,慈祥。被雨淋湿的鸟声,加重了珠子的分量,增加了闪电里的一丝又一丝的宁静。
五
簌簌抖动的青色叶子,在风里雨里,云里雾里,雷霆咋惊的山谷里,愈发油亮翠绿,生动了浓郁厚实的大秦岭。
不必擎一把伞,我走过寺庙走过丛林,走过流云和雾霭,迎接山巅的天外来风。风来不动,雨来不惊。佛塔,悄然伫立。那千年的汉柏唐槐像老人,像一尊佛,静观这大山的风雨。安安静静地,不睡不醒。
雨后的天际那样广阔,风涤荡了一切。那飘荡千尺,响彻九霄的天外飞瀑,带头奏响了这风雨秦岭的交响乐。
僧人游人的徜徉,如雨,如梦,如一声叹息。梦醒后的睡眼惺忪里,是否记起了电闪雷鸣里的步履维艰,身不由己的愁云惨淡。
蝙蝠的翅膀编织着黄昏,一些虫鸣开始醒来,一些树枝随风荡动,日与夜轮换,晴与雨轮换,喜与忧轮换。不动的是那些大山的林木和风里雨里的顽石。不笑不忧,不喜不悲,不经意里为你打开一扇山林的大门,找到大山暖暖的晴空。
穿过岁月的流沙,尘世嚣嚣。形形色色面具,层层的叠嶂似山峰逶迤,遮住了视线。原始的蛮荒,野性的温柔,躲到了哪里,神祇居住的山谷,梦幻迷离。月光如一泓自由之水,照澈了山谷。我坐了下来,与月光对视,我们相对无言。
2020.12.19草稿
2021.7.19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