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建华
用星星点灯的日子,会在哪一个时刻想起,或者再也想不起,四季更替风霜雪雨,一个又一个苦涩的日子,仅剩下,那片枯叶在夜风里缓缓翻动,亦或缓慢地舒展它的记忆。乡愁,两个字,什么也别说,就在那棵树下静静地坐着,等着风等着雨等着夜等着黎明。
——题记
一 远去的风声
夕阳里,静静坐在童年的那棵大柳树下,等待暴风雨的来临,那梦里的海燕,会不会在不经意的时刻,来到你的身边。
在我那遥远的乡村,神仙巫婆和小妖,准备增添故土夜夜夜不停的述说和神秘的气息,堂屋里,吃完粗茶淡饭,抹抹嘴,去当院的树下打着把破蒲扇凉快了,夜深了,露水重了,妈妈扑打着扇子,那个村娃已酣然入梦说起了梦话,木讷的孩子,在梦里甜甜的笑了,在乡下,神仙和孩童一般朴素安然,篱笆门外何时落满了枣花, 寂寞的风和寂寞的月一起,摇荡着乡村的夜,寂寞无边神色怡然。
那故乡的河流了一年又一年,河上阳光的碎金斑斑驳驳,谁又想起爷爷遥远而真实的笑容,谁听懂了河的语言,那岸边的大柳树又飘荡多少的笑语。
长河浪花,也抵不过童年小河滋养的梦,故乡的情愁,漫漫岁月,跌落在哪棵树的根部,牵牵绊绊年年岁月萦绕在久离故土游子的心痕。
二 乡村的旧梦
我在落雪的荒原缓慢地行走,不敢触碰那些在草叶上疲惫的雪花,被野风摆弄,飘摇无依,那荒原石酝酿一生的梦在此时无法实现,扬起的红尘黑尘封着我的双眼,我只愿走得更缓慢,等待喧嚣的尘埃落定。
少年的村庄,童年的雨滴,在另外的岁月里淋滴,为几只小泥鳅弄得满身的泥浆,是一首朴素的歌。
一群又一群的鸟从黄土地上起飞,穿过深秋风雨和一排排的旧课桌。
用姐姐的红纱巾挡风的男娃们,在寒夜数着有故事没故事的星星,想着哪一天也走出这山沟沟,买好多好多好玩好吃的东西,给他的妈妈、姐姐和小伙伴们,把星儿直数到家中又贴上新的年画,梦境在妈妈又大又圆的烙饼里热热乎乎。
世代植根于乡土的梦只在村镇之间游荡,摸不到城市的概念,在都市流浪的孩子,想起村庄的炊烟和邻居的大嫂,那会唱腺豫剧的嫂子的笑真好听,她唱的戏却凄凄婉让大人小孩都抹眼泪。恩恩怨怨在你我他之间上演,就这样地过了十几年,几十年,书包和书本一样地破旧不见了影儿,只用泪水蘸誉笑,在高楼里涂抹丹青,以秋水的目光,望故乡的亲人和看不见的七月七的神话,隔河默默相望遥遥关注千万个长夜,等那一年一度的相会,姐姐的红纱巾呢那热乎乎的烙饼呢。
穿过,深秋风雨和一排排的旧课桌,一群群的小鸟从黄土地上起飞。
逝者如斯春归何处,荷塘惊鸿点点,莲蓬颗颗莲着叶绿花红,谁能说清孩子们心中的秘密。
那浣纱的少女何在,她的捣衣声还有笑声仍在当年的河边,荡漾,而今可也是做了母亲,常常把过去的事拿来怀想。
三 生产队的故事
生动的故事,总在,农闲时节从村里的小片空地,打谷场上,或冬夜牛棚火堆旁传出,大爷大娘好像是农村的故事家,说得那样生动那样让人着迷,让那月儿那样明亮那样干净,多少年了,还有没有人想起,那月上柳梢那牛马乱叫。
城里生活好多年记忆总是那样浅,乡村的几年生活,却不时地,在梦里来回放映一遍又一遍,像一部,经典大片,看一遍喜欢一次,那老少爷们扛着铁锨镢头奔向田野的喜悦,那风吹麦苗郁郁葱葱的景象,还有那嬉笑打闹调皮捣蛋的孩子们的欢笑。
风也好雨也好一样坚定的脚印,从没有怨言没有牢骚没有争斗,只是热火朝天地干活,只是肆无忌惮地玩笑,不要生产队长一声令下,却干得那样,投入,那样心甘情愿,丰收了,那样掩饰不住的高兴,大地也从没有,辜负老乡们的汗水。
黎明,唤醒每一个新鲜的太阳,誰还在忆念这无忧无虑的生产队生活,也没有誰告诉你生活多么幸福,你应该珍惜应该感恩,多少年多少代就这样生存漫延,一样地平凡,一样地不可言说地喜悦。
我并不遥远的乡村啊,汗滴浸透了雨雪,困苦浸润着欢乐,丝丝微微的声音从哪里传来,是誰在低声诉说,透过多少年的雾霾,是风是雪还是那弯弯的月,在抒发,那淡淡的心结,在那故乡的月夜里,灿烂如歌。
四 红红的高粱
你见过高粱地吗,莫言的高粱地张艺谋的高粱地,那红透半个天甚至整个天的,烧过三十年仍热热火火的红红的高粱地。
那一季的青春,激情似火,澎湃成海。身边的那片田野啊,手边的枣花香高粱熟来红满天,九儿我送你去远方。
走过三十年,那红成一片海的青春高粱地,已破败成一片荒凉的原野,只有凄凄的晚风漫漫拂过。
冬日,在火炉边围着咕嘟咕嘟冒热气的,用玉米粥煮着饺子的锅热热烈烈谈论中外名著,或赞扬或抨击红高粱的场景不再,只剩下心如止水亦或死水微澜的中年亦或迟暮。
那悠悠远远声泪俱下的九儿,把大片大片的高粱地展现在你面前,记忆里的旧人旧事旧情旧景像一个梦,自由地,从那时启程,抵达现在,寻找记忆,溃败千里,落花无语,记取或遗忘,我们的青春比一枚枯叶更轻,更加的虚妄更加的不堪一击不堪回忆。
那荒原狂风里受伤的小兽,在静默的时光里终于逃出藩篱,跨越铁篱,那夜风吹动谁柔柔的飘扬的黑发,恋恋红尘掩盖不住心底的天籁之音。
一片红红的高粱一片野野的高粱,就那样在孤独的荒原燃烧了一片青春,死亡古老悲伤生锈,荒凉怪异暮色苍茫的世界,两个火红的新鲜的青春生命,月亮走我也走,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走在那永远也不想走出的蓬蓬勃勃的高粱地。
青春无知青春彷徨青春呐喊,简简单单的音符便飘过了那个夏天的夜晚,那十七岁的雨十八岁的天空,永远澄明在那个下弦月的夜,青春的日子漫长青春的日子短暂,用星星点灯的日子会在哪一个时刻想起,或者再也想不起,四季更替风霜雪雨,一个又一个苦涩的日子,仅剩下,那片枯叶在夜风里缓缓翻动,亦或缓慢地舒展它的记忆。
谁说过,上帝已死,青春也已死,天使清亮的翅膀再也挥不动那清凉的风,原野一片红红火火,仅剩一片灰烬和虚妄的幻象,再望一望那片红红的高粱地,此时,谁的眼里已澎湃成海。
五 那时花开正红
一场又一场的雨落在北方的夏天,又有理由打起多色的油纸伞,给夏一个缓缓的幽静的思考的空间。
雨滴滴答答停停歇歇的下着,让你浮躁的心不那么狂乱,精灵般落下的雨滴是上天对你暖暖的问候,不知何时潮湿了你冷漠无依的心,重新开始了季节的绿意朦胧。
小鸟,燕或鹊张开神秘的弧线,在空中飞还往复,像在履行什么使命又像在打听什么消息,在微微的雨里兴奋得不行,小草自不必说,把浑身的绿意释放出来,那热烈盛开的石榴花结着小小的果,在水珠得映照下争奇斗艳地红。
天边的云彩,捎去一缕思念,远远的云端,有没有一丝隐隐的牵念,丝丝缕缕,游若惊鸿,走过千山万水,走过十渡,还有没有困扰大地的惨淡愁云和霜雪,红红的石榴花开正红,那久远的热情留在了那个夏天,不说不堪回首,只看那云端走过淡淡的风。
石榴花开的季节,过后便是遍地的银杏叶,不是霜叶,胜似霜叶,秋日铺天盖地的火红,已燃不起夏日的激情,一片入心入肺刻骨铭心的,季节音符,流过春夏,跌进秋蝶的梦,再也不醒,不愿苏醒,朦胧的鸟鸣里,倾听季节的流动。
我们生在这样狭小的世界,加上郁闷沉重的天空乌黑的云,一朵小小的花开亮亮的水珠,和那来回忙碌穿梭的小鸟,竟让我们的天空瞬间变得开阔,让沉默的心荡漾小小的惊喜。
六 黎明的布谷声声
布谷鸟叫醒黎明,夏日,来临,让心,作一次尽情的远游,带着五月的歌声,去追赶夏天和童年的翅膀。
几多沧桑进入今天的意境,那麦地是生命对你最初的承诺,绿浪同大海的波涛一样迷人,不要说浮华如箩,身边仍有纯粹的阳光,流火的岁月。
绿色和波浪是别一种的悟性,想起黑黑的嫂子,走向责任田时的微笑,这个夏天和那个夏天,相隔其实很近,一年一年的雪不会把庄稼掩埋,只会让她们生得更好。
今年的夏,大片大片的麦子,依然端庄地站齐,以农民的名义让亲人们,检阅,那些往事那些无悔,仍长在梦里记在心里。
似水流年,芳华如沙,看那遍地的风吹着麦浪,这个季节和那个季节亲如手足。
乡愁,两个字,什么也别说,就在那棵树下静静地坐着,等着风等着雨等着夜等着黎明。
2018.3.29岱下 夜闲庭
2018.8.3修改
2019.3.6 16:46惊蛰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