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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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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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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乡村

姜建华


(一)

青涩时期的欢笑声在夕阳的风里,淡化成一抹若隐若现的云霞和炊烟。

那云朵飘荡注视过的山野,是否依然在暮色里悄悄响起那时的虫鸣,昨夜零落的星辰,还有朦胧的月,是否还有那彷徨,忧伤的模样。

你见过荒原吗黄昏时的荒原,我独自行走在黄昏的平原黄昏的山坡,我按少年的方式行走在那个,荒草遍地的秋天。

你见过荆棘遍地的荒山坡吗,没一条道路没一个人影,只是山后红灯笼般柿子的诱惑,你见过黄昏里归家的群羊和牧童的笛声吗?

山下村里的人告诉我,很少有人走过荆棘的野山坡,见到那个千年的白佛和山顶黑云白云出没的地方,不走荆棘路他们又走哪里呢?


(二)

你曾有一段那般珍贵的一片夕阳,在那荆棘丛生的野山坡,过往,一切无从言说的过往,任凋落的星光映照茫茫的夜色。

那时我兴奋地穿行于荆棘之中,山风吹着远方的轻轻口琴声,手摇杏花的女子慢慢走下山坡,空空荡动异样的芳草的香和春风的气息,躺在夕阳里的山坡田野,深深吸吮这小山坡温柔的风,从四方八方涌过来的春的消息,让人温暖地想要哭泣。

那时的天很蓝很蓝,月光也带着甜,那时的地很宽很宽,一身轻骑过长安,那时的红尘泛滥,直冲云天。

一片辽阔的平原或潮湿的林间,拾着麦穗或采着蘑菇,多少老去的时光在梦里惊醒,愿为远去的岁月松绑,在晨风里,在平原与河流,湖泊与高山放声歌唱,被解放,解开捆绑在身上的枷锁铁链,轻轻弹起满身的尘埃。

那一个个苦涩的岁月,走过那一道道的坎,最初的那个蓝精灵仍在睡梦中飞上彩虹,像个孩童,兴奋地玩耍再后来便是成千上万的人,说也说不尽的孤寂和淡漠,黄瓜茄子大葱大蒜西红柿炒鸡蛋,伴我们度过一天又一天,鲜活水灵灵的蘑菇闪着露珠,带着森林的芳香,朴朴素素踏踏实实地,过着草根的一生。

土地有土地的颜色,红土地黑土地黄土地,正如五颜六色的青菜,在九百六十万的广阔里,肆意伸展自己的色彩,北方的黄河我们的母亲河,这片黄土地,来自苍莽高原的黄土地,世世代代,融进了我们的肤色。


(三)

棱角渐渐被尘埃抚平,仅剩坚硬的骨头,明天的背后,长出了犄角。

那个风雨里疯狂摇摆的秋海棠啊,你无力抓住白云流逝的痕迹,天空的沉重让谁欲哭无泪,让萎缩的心灵坚毅又严酷,谁爱了谁谁忘了谁。

阳光走在家门以外,碎金的光芒闪烁在遥远的天空下,荡漾的笑声的清澈的河一起,流向了不知哪个天际。

只剩一个心平气坦的闲人,和梦里才能见到的爷爷的身影,我抚摸疯跑的风和乌黑乌黑的云,抚摸缓缓游走的时间的声音,心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安静。

一日三餐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地瓜和大米的芳香,掩盖了所有季节群芳争艳的花朵,白色的米煮成了晶莹透明的白色的饭,红润润黄澄澄的地瓜,完全填充了瓜菜代的灰色记忆,一个忽明忽暗的下午,幽幽暗暗的时光隧道,在朦胧里连接了迷蒙的今天和混沌的昨天,走向光亮咋现的时间的洞口,天亮了,记不起昨天是阴天还是晴天,绿色的山飘荡着暖暖的阳光和,安闲自在的羊群和云朵。

目光极速搜集昨日的晴和雨,几只蝙蝠在向晚的山的暗影里,飞近又飞远消失在茫茫天地间,远处传出几声喜鹊和布谷鸟的叫声,天和地安详地没有言语,异乡人盯着幽幽的暗夜,驰骋在明天的背后,在这陌生又熟悉的异乡夜,天的一角挂着一把明晃晃的镰刀,正划开这世界的表层,我深爱那沉重不支的痛苦。

大风用最短的时间走遍了天下的路,隧道用最短的距离走过了黑暗和光明,大地的神经在颤抖,灵魂断线的珠子飘飘扬扬,无依无序的洒落山野大地,闪闪发亮如小草的露珠,亦或谁的眼泪,荆棘地,夜天鹅,女巫,小公主,谁诅咒着谁谁依赖着谁,天亮了,一切化为泡影。

群山之巅,有风拂过,依然温润依然鲜活,只是,明天的背后,多了一对坚挺的犄角。


(四)

有一天你也会老,当岁月爬满眉梢,时间不言不语走过岁月的风雨,花朵依次开放,凋谢,慵懒的午后,无意识地迈动幽暗的脚步,孑然走在无人的大街,或在荒海般的人群,闭上曾经温暖慈爱的目光,世界在优美的舞步依然旋转,毫无节制地华丽地旋转,选择在热闹繁华的人声鼎沸里。

一个人行走,或游荡在旷野,没有城市和乡村的概念,那心底漂泊的念想,在夜色的荒野漫无边际地蔓延,蔓延。

那远远的充满荆棘和阳光的山坡,几只小羊在默默地吃草。偶尔传来的几声咩咩的叫声,变换成低低的叹息,或心底的呐喊,野草,荆棘,虫鸣,都为之一惊。

每次回故乡,走过那条小街,很短很短的街,短得从这头就能看到,刚从山坡割草回来的爷爷。那条小街滋长着多少的往事,只没了那时的身影和笑声。

一个冰雪遍地,或霞光灿烂的时刻,再次走过那条小街,走向那个山坡,瞬间走进时间的隧道,睁大眼睛,寻找那时青涩的样子,寻找时光流逝的痕迹。

秋天来了,春天去了,树叶落了,然后枝繁叶茂,反反复复,那红红的夕阳在会心的微笑,还是在凉凉的风里,沉默无语。

你曾想多少年以后——是否还有这样的春风和春风里悄悄的暖,多年以后,山野苍茫,还能否寻到那如此恬静的夕阳,那些梦一样的存在,浇灌了转瞬即逝游离的春的岁月。

最美的事物总是令人绝望,最好的爱就是最美的梦,一切苍白的时光,亲吻你的黑发和春的光泽,秋风里的秋千,慢慢荡动远去的日子。

这样的夜晚,我再一次独自,穿过那条小街,行走在那些旧日的温暖里,那明亮的脸那些明媚的时光,在黑夜里越来越清晰,发着柔和的光,温暖这凉凉的夜。


(五)

我的故乡并不美,这片土地的篱笆女人和狗,在月朗星稀的夜,谁又听见不远处的鸡鸣,北方有北方的好南方有南方的好,哪里都是一样生生不息的土地,日月光华,旦复旦兮,神农氏的后裔,我们一代又一代,苦苦经营着田园的梦,日出而耕,日落而息,不说苍天厚土,喜滋滋地吃着瓜果和蔬菜,看天边的云彩与落霞,在那远远的云端,洁白如故乡的棉絮如儿时的梦幻,静静伫立不说一句话,我们拥有了整个天空。

南橘,北为枳,各人在各人的土地上生长,适宜的土地阳光雨露,适宜的果实,绿色原野也好高山丘陵也好,一样吹着大地的绿色的风,雨露孕育一样的笑容,不必东施效颦不必地域歧视,我们都是热爱梦想的孩子,在自己的土地上撒一把种子,让梦想开遍风吹四季的平原和山野,高原和绿洲,荒漠泉源默默流淌,不怕冷漠荒凉孤寂,花开四季,我们爱这脚下的土地,大地的孩子,梦里露出了笑容,静静的夜空,红红的星伴着故乡的月儿明,天空吹来一种叫做春天的风。

蝴蝶飞舞蜜蜂采蜜,劳动最光荣,忙忙碌碌的身影,来不及看那奇幻的彩虹,雨落大地,耕耘播种,我们用汗水,编织日月和星星的梦,不说秋海棠的凄风苦雨,不说零丁洋的孤苦伶仃,黄土地有黄土地的风景,你有你的风景我有我的风景,阴霾挡不住笑容,没有尘埃,何必落定,迎着自由行走的风,天空澄澈晴明,隐藏了时光的笑容。

被时光所忽略过的事情太多了,被岁月淡化的欣喜太多了,悲也不悲喜也不喜是也不是非也不非。


(六)

一片月光一首诗,会不会冥冥之中有什么奇异的事情要发生,在这柠檬的月光飘荡的原野。

夜,乌鸦,秃鹫,黑得发亮,谁在这亮亮的黑里,寻得,一颗失而复得的月亮。漫山遍野的夜影啊,谁在奔跑,谁在喊叫,谁在活着,谁已经死去,死在那个不知愁滋味的暖暖的月夜。

天光微明微寒凉,我彻底掐灭了往生荒原激荡的火焰,离离原上草,走过仲夏夜的梦,走过苍凉的秋和风雪的夜晚。

繁琐和厌倦开出的花朵,已经面目全非,我唯一不知道的是,它费了多少力气来开辟,另一个荒漠和荒原。

再也找不到可以寄托的事物,一切的美那样空旷,又那样陌生,大把大把的鲜花,笑声,泪滴,羸弱,孤僻,羞涩的时光,在今夜的月色里,愈来愈亮,又愈来愈远,像那远去懵懂的慵懒的梦。

那生在地里的庄稼,活过一季又一季。不说坚强,也不说凄凉,只那月光,明晃晃。


2024.9.2 泰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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