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过冬天的河

——那一道凝固而温暖的风景

姜建华

（一）

冬日的晨曦，天际初露曙光，万物仿佛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照亮这银装素裹的世界。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在北方寒风凛冽的冬天，故乡的河就如同那松柏一般，即便是在最严寒的冬天下，也给孩童们带来快乐和温暖。

姥姥家前面有一条很长很长的河，沿着河能一直走到小学校。河对岸是另一个小村庄，常常和舅舅一块去那个村看电影。

小时候常在姥姥家住，小学三年级还在姥姥那个村上了一年学。大姨妗子常和村里的姑娘小媳妇去河边洗衣服自不必说，印象最深的还是冬天，河上结了厚厚的冰，小伙伴们在冰上打滑梯嬉戏的情景。想起了姥爷讲过的一个挨打的背着不挨打的故事，也不清楚那是中国的寓言故事还是阿拉伯的天方夜谭了。

姥姥村前的那条河流，在我的印象里已定格为一道凝固而温暖的风景。后来想想是条不大的小河，童年的记忆是长长的，走很长一段才到学校的。

（二）

岁月的长河悠悠流淌，承载着古老的故事与年轻的梦想。在这片土地上，河流如同一位历经沧桑的智者，静静地诉说着过往的传说。

青涩时期的欢笑声在夕阳的风里，淡化成一抹若隐若现的云霞和炊烟。那条宛若飘带荡漾阳光碎金的小河，在即将麦浪翻滚的时节，几近干涸。

那云朵飘荡注视过的山野，是否依然在暮色里悄悄响起那时的虫鸣，昨夜零落的星辰，还有朦胧的月，是否还有那彷徨，忧伤的模样。

青青河边草，悠悠天不老，野火烧不尽， 风雨吹不倒……

晨曦初现，薄雾氤氲。从河面上缓缓升起的雾气，如同梦中的轻纱，荡漾在森林与沼泽之间，与天上的星星一样，扑朔迷离。这夜空下的树摇荡着所有的风，和尘埃；星空下的蛙鸣，还有虫鸣，构成了一幅宁静而生动的画面。静静地倾听这天籁之音，慢慢融入这份宁静之中。

古铜色的脸庞，细细的皱纹刻印着岁月的痕迹。平静的目光注视着河面上闪烁的星光，没有往昔的激荡，也没有未来的张望。渡过一船又一船为生计奔波的人，那是一个来往河岸几十年的小小船儿。然而，在这一船又一船的忙碌中，却鲜有人注意到那个沉默寡言的船夫。

每当我在生活中遇到困难与挑战时，总会想起那位船夫。他沉默寡言，却以一种超然的态度面对生活的起伏。那一刻，我仿佛也成为了河岸边的一个旁观者，学会了在喧嚣中寻找内心的宁静。

（三）

来时的路，似乎还历历在目。从一个牙牙学语的无知孩童，到一个青春萌动的热血少年，再到一个一路寻求的迷惘的风尘俗夫。那时的天空很蓝，朦胧的月光也带着神秘的气息；那时的土地很宽广，一身轻骑便可穿行于繁华与荒凉之间；那时的红尘，似乎可以触及云端。

今夜，明月依旧，却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古人的月。孑然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独，而身旁的树木，静静地守护着这片土地。年少的愿望，在今夜是什么模样？一夜又一夜的蛙声，一阵又一阵的风，起起落落，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在奔向自己的前程。

涣纱少女清脆的笑声，温馨了多少孤独的日子，风霜也好，雪雨也好，感动了多少的黄昏和黎明。那无边的风月，从春到秋发生了多少事，多少次独自去看河岸的夕阳，那个春天洒满了一地忧伤。

俊美的少年，如今已是两鬓斑白。没有袈裟的加持，也没有云游的禅杖，只有一次次地往返于河的两岸。只有静静的夜，静静的河，静静的风，陪伴着他走过岁月的长河。

即便遥远的路，风雪的路，也走到了今天。即便不再少年，不再迷惘，不再慨叹

弯弯的小河边，当年新生的绿草，那样地细那样地软，那一边掠过无垠的风光，河上逸荡阳光的碎金，温暖蓬勃春的生机，在那上面我曾用我的心，抚摸爱和生的希望。远去了永远地远去了，留下我在遥远的他乡，想着念着，感受苦难和温柔的光，没有眼泪默默地追寻，走在长满绿草的长长的路上。

今夜，月亮如此安详。突然记起，那乳白色的月光下奔跑的少年，那暖暖的土屋，那门口的枣花香。那时的月光正从额头一层层剥落，一切的祈愿，寂寂无声，一切的时光在那一阵阵蛙鸣里声声回响。

河水流走，月光飘远，雾霭、雷电、彩虹，不过是旧时的风景。但那份眷恋、那份平和与慈爱的目光，在月下生生不息。

一路执著前行，一路困顿交迫，风沙，游走了红尘和激情，寂静的深林，静悄悄的河岸，一个并不孤单的身影。

一切尘土化为虚幻，一切流星飞逝不见，夜空，星星，晚风，虫鸣，蛙鸣，阵阵雁声。

（四）

想起那年寒冬，我独自一人来到烟台的大海边，天空飘洒着鹅毛般的大雪，海风呼啸着似乎要吞噬一切。站在海岸线上，看着海浪与雪花交织成一幅动人心魄的画面，那一刻，我仿佛感受到了人生的不易与艰辛。生活就像这冰天雪地里的河流，有时候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涌动；有时又会遇到突如其来的风暴，让人措手不及。然而，正如这河流最终汇入浩瀚的大海，每个人的一生也终将归于宁静和平淡。

在故乡的时候，大人们忙完了一天的农活，总是沿着这条乡村的河流，寻找那些翠绿鲜嫩的野草喂猪。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则在晚饭后沿河漫步，消遣那些饱含憧憬的曼妙时光。我也时常来到河畔，聆听鸟儿啁啾的叫声和知了没完没了的洪亮的歌唱，小伙伴们下河捞鱼摸虾逮泥鳅的愉快，也是不用言说的。

乡村的小河不像喧啸城市的人造河流那样，少了自然天成的韵味，乡村的河流有一种原生态的美，令人向往。河边小憩，疲惫的身心迎着突然吹来的一阵风，顿觉一股清新和凉意，如天外来风一般，也有了神的灵气，一天的烦恼和劳累也渐渐烟消云散。

夕阳西下，小伙姑娘们恋爱的身影也給小村平添了一份暖意。透过飘缈的雾霭，一群浣纱的女人们已端着干净的衣物，踏着夕阳向家中走去。一排排杨树榆树柏树柳树也在渐渐暗红的天空下显出婆娑或挺拔的身影，一群群的鸟儿也在一天繁忙的觅食之后回家了。多年过去，乡村的河流，灵魂深处的一道温暖清新而生动的风景，会时不时地触及哪一根迟钝的神经。

昂首问天，我，我怎么了，谁拿走了我的童年？无语的我，迟滞的我，那风那树那个夏日，静静的风袭来，吹皱了生活的涟漪，轻轻地，带来了故乡的消息，那个悄悄过去的夏天一个鲜活的记忆，寻着那童年的印迹。

岁月没有约定，无声而逝，那纷纷扬扬的红尘，找不到春天，找不到家的方向，昔日的欢欣，只在梦里偶尔降临，那也是上帝稀有的恩赐，醒来，湿了那破旧的青衫，月在天的一角，若隐若现，发着苍白的光，映着暗黄的夜空。

（五）

寒风，还是热风，从哪里吹来，声色俱厉亦或款款柔情，把人吹过一个又一个春和秋的转换。

古人今人像那一江春水，从春流到秋，直到水瘦山寒或变成了冰，再没一点生动的迹象，明月共此时，谁又举起了酒杯，当歌对酒时，月光照着的金樽，无语凝噎，亦或泪落无声。

谁动了我年少时的月光，那个月夜，光和春风一样柔和，谁沉醉在那迷样的光里，青涩的笑意溢满那个十八岁的夜空，十八岁，十八岁的月光，和雨一样让人心情荡漾，可再也找不到那个天空，那些月夜的光和太阳里飘着的雨。

神与物游，生活并不都是逍遥，一次次的跌倒爬起，并没有跌落你的良知，夜的慈悲，带来那远去的时光，风轻抚你我的烦躁和忧伤，走过冰凌盛开的冬天，走过繁华灿烂的春天，一样的故乡，一样的你，只是变成了成人的模样，岁月并没有老去只是多了些许深沉的低语。

听，大柳树依然在不远处轻轻地诉说，其实，故乡，一直就在那里呀就在那里，只是你忽视了她的存在是不是因为那太严重的雾霾。迎风舞动的青枝绿叶，激荡着瑰丽和欢乐，滋养着你的心灵，滋养着爱，本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心空空，眼前的一切看似真实，其实已蒙上厚厚的时光尘埃， 找不到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岁月如霜，染白了华发，谁在用泪水蘸着笑，在高楼里涂抹丹青，以秋水的目光，望故乡的亲人和那看不见的七月七的神话，隔河默默相望遥遥关注千万个长夜，等那一年一度的相会，流浪在家乡之外的岁月里，谁家的孩子正在娘的怀抱里撒娇？此时流泪，彼时花开。

听着河流或安静或激越的声音，我仿佛听到了历史的回响，感受到了历史长河生生不息的脉搏。

（六）

在每一个季节的轮回里，故乡的河不仅见证了四季的更迭，更是成为了顽强生命力的象征。冬天的河，以其独有的沉静与坚韧，展示着其蓬勃的生命力。

当蓦然回首时，我总以为，我能看到一些人在为我等候，为我牵挂。可，没有，一个人也没有。做梦的人依然在做梦。故乡的河，依然在孤独地歌唱。

回望过去，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每一次经历都是成长道路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正如冬日里的河流，虽被冰雪覆盖，但却蕴藏着无限生机。或许这就是生命的真谛吧——在不断前行的过程中，学会接受与适应，最终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

一个人孤独地生活，思考，存在。梦的世界，是惊喜也是悲哀。

逐渐地，我也和这冬天的河一样孤单单地静默，和霜花一样灿烂盛开在极寒的天气，自在地绽放，忘记了世界的悲哀，忘记了世界的存在。

园子里的花谢了，又开了，固执地用清晨的阳光编制梦幻，与往事干杯，走过布满荆棘的夜晚，打开门窗吧，倾听那花开的声音。

2024.9.9 泰山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