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教师

————写在2024教师节来临之际

姜建华

（一）

孤寂漂泊的青春，无声无助的呐喊，那时雪月无语，原野的风疯跑，落花纷漠漠。

当芳华不再，青春斑驳，誰在追忆那似水的流年，从前慢，从前一切都很慢，当孩子慢慢长大，我们都老成了什么样子，那年花开正红，那年灿烂笑容，岁月剥噬了日子的灵动和丰润的笑声，任红衣飘飘，任薄翅轻扬，青春是抓不住的手，让梦随风，飘落红尘里……

这秋的夜空，一只喜鹊还有黄鹂鸟，对着苍凉的明月歌唱，我沉浸在那灰色温和的流年，其实，我悔恨略带羞涩的记忆，没那么苦涩也没那么空泛，在凉凉的月光，带着桂花的芳香，我看见自己变得年轻，在这中秋的夜。

桂花的香，逸荡在银色的月光，远处什么声音在这起起伏伏的夜低吟，沉睡如梦，啄木鸟在当当当地敲击暗夜的旧梦，乌鸦在喜庆的夜，保持依然故我的沉默。

（二）

喜欢山间四季，春的山花烂漫映照少女天真的笑脸，夏的火红的石榴花留住那个夏天炽热的回忆，秋的那一枚银杏叶啊，穿过时间的阴霾，安静地睡在你最喜爱的书页里，冬的白雪公主的低语，摇醒这个百花凋零的灰天气。

我啃着我的咸面包，读着卡夫卡变形的过程，看海明威与鲨鱼搏斗，跟着狄更斯与雾都孤儿在伦敦街头鬼混，和黑塞一起坐着大篷车，满含悲悲喜喜地在街头流浪说唱，谁说也不信他谁说也不管他。

当三味书屋的朗朗书声起起伏伏地传来，当冰心寄给小读者的信抵达山野的乡村，清华园独自徘徊的身影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他是否想起了他远在家乡的父亲，颤巍巍有点驼背的背影，在柠檬的月色里谁又让那春天沉醉的夜晚不愿醒来，他是否看到了野天鹅飞过夜空。

爱这季节的繁华，爱这季节的无语，一个人行走山间，听小溪的欣喜，在那远远的云端，在那群山之巅，我们，期待，一个岁月的奇迹，在这缭绕的空谷，我有一个心愿，远离故乡漂泊已久的心愿，我只想喊一嗓子，喊醒沉睡的大山，让小草的心愿开满山野的四季。

（三）

喜欢春天长长的蓝的清澈而羞涩的天际线，蓝色的氤氲轻轻笼罩着粉红淡紫的春意。暮色里的星星，渐次点亮了万家灯火，不让孤独散步的老人，迷失了回家的方向。

多年前，我在一个乡下中学，当乡村教师，我给我的孩子们，讲听潮，讲景物描写，讲大海的优美，讲自己的感受用那，涩涩的初为人师的感受，以饱满的感情，以新鲜，的年轻态，以骄傲的诗人自居，读校园的清风，读远方的美丽，读青春的孤独忧伤，渴望梦想，以酣畅淋漓，甚至，肆无忌惮，一起去看海的豪情，以去看夕阳，那静默的情怀。

乡村小学校，我的初为人师的岁月，慢慢的生长，丰润，越来越清醇甘甜，如那陈年的老酒，校园的歌声，在清晨把同学们叫醒，在拥挤破旧的办公室开始了，备课，批改作业，与调皮的学生谈心，然后匆匆忙忙地去听，其他老师的课，在课外活动和孩子们一起，办黑板报，那飘动的太阳雨，依然淅淅沥沥地，淋湿那个雨季，我的孩子们啊，如今你们也都长大，有的也当了老师，有的在各行各业付出自己的青春，有的辛苦地在田间劳作，或，远赴他乡打工，挣钱养家，我的孩子们啊，多年以后，我在这里畅想那时的光在清新醉人的，雨季，我不禁泪湿两襟。

我那时其实也是一个大孩子啊，热爱，年轻的校园，热爱骚动的诗神，在教室里象一个诗人一样，来回踱步，以年轻的名义，歌颂青春，我的孩子们长大了，我也长大了，想起那朦胧的月，那原野星光，那寂寞彷徨年轻的歌依然，在岁月里荡漾，人生易老，早生华发，东坡的感慨，我们凡人也有一样，无奈而深刻的，体会，人生的事，来往如梭，待闲看，轻风流水清澈，归去来兮，吾归何处，人未了，情已了，青未了，春已远，这时节怎，一个愁字了得，漫卷诗书喜欲狂的诗人安在，一杯浊酒，睡梦里可有混沌，还是清澈的真，最真的梦，谁在追寻，谁还在望着诗和远方在那微凉的清晨。

慢慢地，慢慢地云开雾散，慢慢地云卷云舒，可解，我们当年的情怀，那飘飞的，太阳雨纷纷落着，我们一起淋这场雨吧，这晴里雨里梦里醒里  都飘着的太阳雨，太阳笑着，对我笑着，唱吧，开心地，我们曾经年轻，依然年轻的朋友们，岁月不曾老去，梦在夜里悄悄地开放，滴答滴答，敲打着叮当着浸润着醒着睡着的人，朦胧的原野，朦胧的月色里你看到了什么，今夜，有风拂过，今夜，梦也酣然，一如那时的光，岁月静好，年轻的风，苏醒的风。

习惯了夏夜的欢腾和喧嚣，谁银色的发丝在这秋夜里默默滋长，从仲夏夜到中秋夜，一切纷纷扰扰止于这如水的明月夜。

想用个什么词语抒发一下季节的节奏，沉吟半天找不到只言片语，那蓝蓝的雾霭，浑圆的月儿，尽情挥洒他的磁性和魅力，月光轻柔如水，照见了谁的缁衣。

想那春后的雨，阳光和轻风的欢喜，尽情呼吸，整个林子潮湿的气息，树叶湿漉漉的，翠色欲滴，枝叶间闪动，一线又一线的金丝。

（四）

喜欢春天，喜欢春天缓缓流淌的山涧溪水，沉睡一冬的冰慢慢醒来，为萧瑟凝重的大山响起奏鸣曲，云蒸霞蔚，气象万千，寂静里山谷盛开春天的涟漪，不消说一句话，青涩的小草已吐露了整个春天的秘密。

谁家的春燕在啄着春泥，谁家的孩子在等待夏天的第一场雨，当山坡上走来拿着杏枝桃枝或者野百合的红衣少女，谁在那朗朗笑声和读书声里，听到了十八岁天空飘来的，让你心心念念的剪不断理还乱的，漫过山野飘过四季的彩色的太阳雨。

我认命我顽固不化我认死理，其实我比父亲更无情，繁华的世界没一个朋友，我替自己感到悲哀和同情，哪有心思去爱别人，儿子也好父亲也好，我也不需要他们的担心，我愿用酒灌溉余生，没人知道你的酒量只有你自己知道，他们不知道，酒是苦是香，你能喝得喝不能喝也得喝。

我是我自己的我很自私，可是，我也是儿子的父亲，也是父亲的儿子，不用怨恨我，让我自私到底吧，我是这世界无害的生物，如风如沙如尘埃，静静地落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

银杏叶在书页里储藏了一年又一年，开始为自己收集，后来为儿子收集，他并没在意去看，可一片一片的绿意荡漾在那本作文通讯里。

儿子和诗，都不是我的命，儿子是属于他自己的独立存在，他什么爱好我管不着我也不管，父亲的命也不是我的他的生日我也记不着，他教育我尽到了责任我也不要感激他，有时还挺烦他甚至记恨他，记恨他的严厉和无情，这是我的真实想法也许我不是个孝顺的儿子，他生日那天，儿子给他买了酒，算是替我买的吗我不知道。

城市的繁华，一季又一季地在城市上演，天空铺满彩霞和丽日，那一年阴霾两个字已植入心底，在偶然的某一刻闪闪发亮，刺痛心扉照亮尘埃洒落的角落。

走在新鲜的时代，我却是个陈旧的老古董，面容陈旧没一点鲜亮的色彩，更可怕的是思想和情感一样的陈旧，和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前没什么两样。

我的病是虚构出来的，我的壮志也是虚构出来的，就像你们认为的一模一样，我是个十分虚伪的人，我没有我应该有的强大，也没有你们想象的弱小不堪一击。

我愿做一个卑微的人，如离离原上一棵草，没一声叹息。

（五）

喜欢在教室最后一排沉默，没有爆发，也没有灭亡，走过黑色七月，语数外史地政几乎无所不能，眼看就要忘得一干二净，磨平棱磨平角，就差被拔毛了，依然假装单纯如幼稚园的孩童。

告诉我，谁能告诉我，这秋夜，能否医治好我马不停蹄的忧伤。谁在某个无月的夜晚，想起了那个被敷的普罗米修斯。

告诉我，谁能告诉我，在高加索的悬崖上，普罗米修斯，暴露在雨雪风霜和烈日炙烤之中，那火种照亮了谁的来路和前程。

谁被毁灭，谁被打进冥府，谁在苦难之下，忍受煎熬和痛苦，他怜悯人类，自己却得不到怜悯，他在这里受惩罚，没有谁怜悯，谁的心是铁打的，石头做的，谁的爱被灰尘迷住，看见苦难也不悲伤，可怜啊，普罗米修斯真是可怜，难道他疯了，这个神的儿子，你知道，他完全可以不去地狱。

我不需要自尊颜面，更不要世俗的赞扬，我没有信仰没有远大的理想，我只知道老子骑着他的青牛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给苍莽的大秦岭留下一个无解的千古之谜，庄周一次又一次地化身蝴蝶，孤独俊逸地飞过一片又一片的芳草地，我只知道走过千山万水走过荒芜人烟，走过遵义走过延安的毛泽东同志走进了叫北平的城市，我没有高贵的信仰我不懂深奥的哲学，我也不信什么儒释道，我只爱静静地走过河流山川，静静倾听自然的呼喊，我也不懂什么励志的惊世名言，我只知道，唯有爱拯救世界，我只知道，唯有爱拯救未来。

在蓝色的天空里，谁在低语谁已忘记，大地上尘埃依然纷纷扬扬，不肯落定，一个无声的誓言，一个坚定的眼神，给你火种，给你我的爱，健忘的人们在水样的月光里，渐渐麻木，似醉亦醒，始终不肯说起，亦或忘记，那曾经的苦难和希冀，在月夜里，奕奕生辉。

亲爱的普罗米修斯，哪里是地狱，哪里是天堂，一个微弱的声音说，有爱的地方，地狱就是天堂，这夜缺失了什么，清澈如水的月光，暗淡无语，天堂是怎样的？谁能告诉我。

（六）

我可以写一首悲壮的诗，歌颂我自己如歌颂这壮丽的山河，我行走山中如一粒尘埃，我是山的一份子我是山体的组成部分，不管山答应不答应愿意不愿意，我是尘埃注定落在他的怀抱，或温暖或凉爽，或酷热或冰雪。

草木无声，决然独立，风过草原风过大地，我愿沿着生命的荒河散漫前行，向着源头的方向。

一个梦，一颗种子，在大山的深处，在孩子们的心里，生根发芽！

爱人，爱己，爱那火凤凰般的晚霞，爱那晨风摇曳的金枝玉露，露珠的洁白，清纯，月光的皎洁，都无法阻止尘埃的起起伏伏，

纷纷扬扬地升腾，落定，再弥漫每一个清晨，黄昏，日光，月光，与季节一起相伴相生，随风而逝。

谁流着泪笑了，谁又笑中带泪凄凄迷迷，望着那雨后的一道晚霞，一道彩虹。

蓝色的夜，香园小径谁独自徘徊，静静的月影，怀着忧伤。

夜莺的灵魂，在月下歌唱，唱着某种疯狂飞翔的事物，那凉凉的微风轻轻地吹，不懂，那忧伤的手势，和忧伤的低语。

我的爱，你说。我的爱，我答。灰色的月光，在这蓝蓝的夜纷纷坠落。

美妙的仲夏夜结束了，秋天来了，秋日的一个壮丽黄昏，我说，我爱秋天，你迟疑地看着我：秋天？我再认真地回答一遍：是的，我爱秋天。

谁从天上借来的火种，人间一片光明，在焰火璀璨的秋夜里，我想起那个被敷的普罗米修斯。

2024.9.10 教师节  记于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