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瘠岁月里的新念

白昼黑夜，日月流逝；一年一年，轮番揭幕；一念一念，新年新念······流转的时光，打磨出岁月的幸福轮廓，当万千柔情从心尖潺缓而出的时候，便是生活开始油而不腻地烹饪出香味之时。

一般，腊八以后，就可以开始慢慢囤积年货了。一家之主都要盘算着年前年后餐桌上的美食，肉、鱼、各种蔬菜，时令菜、干货，各种调料，一般要囤积几天的食材，很多的肉类食材不易存放，都要做成各种半成品，一为节省烹饪时间，二为了存放。梅菜扣肉就是极易存放的餐桌上的美食。

清楚记得，小时候，每到小年前后，爷爷一定要从市面上买回好多三层肉（最好是肚皮那块肉，里层的瘦肉纹理可现），为我们和叔叔家亲自做梅菜扣肉，我负责添柴旺火，递东递西，跑前跑后，堪称是爷爷的得力助手。

我是看着爷爷把切好的块块红白相间的猪肉放进锅里的，耐心等着它们在慢慢烧开的沸水里，被一点一点地煮出油星，被一点一点地煮得发硬，呈现出碗状。

入冬的柴，很干燥，灶膛里，跳跃的火苗在燃柴的嘶嘶声中舞着。爷爷继续忙前忙后，我烧着火，暖着手，双脸被烤得暖意融融，不大一会，就能闻到肉的香了。爷爷拿筷子戳戳肉块，“筷子能戳进去，就说明肉已经煮好了。”爷爷总是笑呵呵地对着灶膛前的我说。此时，扣肉第一步已经完成，叫煮白肉。

餐桌上的年夜菜，讲究吃相。仅凭酱油扣肉是无法上色的，这个时候，需要拿出之前准备好的年必备食材——米酒（我们叫甜酒）。待锅里的茶油化开之后，爷爷就把在甜酒里“洗过澡”的白肉放进锅里，刺刺喳喳，瞬间，被炸出的肉香掺杂着糯米酒香入鼻，弥漫整个厨房。刹那，外层的肥肉就裹上了一层恰到好处的焦黄。这个时候，扣肉关键的一步上色就完成了。

“这一步很关键，火候要掌握好，炸太久会发黑且味苦，太短肉白不入味。你看，这颜色多好看，焦黄里透着嫩白，肥而不腻，看着就美好！”爷爷总是会很自信地扬一扬炸好的扣肉。

爷爷是做美食的高手，在那样的年代，一样简单的食材，经过爷爷之手，都能变成我们餐桌上的美食。

农村无闲日，也无闲材，大人们总能高瞻远瞩的把日子打理好，用自己的智慧丰富餐桌内容。扣肉里放的梅菜，其实就是晒干的各种菜叶，比如萝卜菜叶白菜心等均可。那些贮满了太阳光香味的菜叶干与肥而不腻的扣肉简直是绝搭，菜叶在肉扣出的油水里，渐渐舒展，透着干爽的气息，润滑通透，香脆可口，能咀嚼出岁月的韵味！

爷爷把洗净泡开的干菜放进炸肉的油锅里，加入适量的盐巴，稍微炒干，待翻炒出香味以后，盛出，备用。这一步叫做备料。

这个时候爷爷一手托起冷了的白肉，一手拿刀，在焦黄的肥肉上面，逆着里层瘦肉的纹路，均匀分成十片，散开的肥肉被紧缩的瘦肉托着，呈现碗状，又像盛开的莲花瓣，很是好看！注意，刀只切到肥肉层，这样做能确保扣肉的完整性。“这叫十全十美！团团圆圆！”爷爷把肉（瘦肉层朝上）放到碗里的时候，总会这样说着。

之后会见爷爷用戴着手套的油腻的手抓起一把梅菜，放在瘦肉层上，再切两片白肉放在两边，“十二片，月月有吃，天天可吃！”透过烟气和雾气，我能看到爷爷古铜色的脸上展开的笑颜，油花花的！其实，整个过程，爷爷脸上一直都洋溢着笑容的。后来知道了，母亲告诉我们为新年准备任何一样年货的时候，都要面带微笑，都要说吉利的好话，这样下一年的生活就能美好幸福，团圆和睦，心想事成！

直到这里，梅菜扣肉半成品完成了。真正端上餐桌之前就只要放在蒸笼里蒸熟，让梅菜的甘香和肉的油腻更好地浸润一起之后，倒扣到盘里（所以叫扣肉），干菜就扣在肉的肚子里了，再浇上带有姜蒜酱油红绿菜椒盐的葱油，即可食用，肉肥而不腻，梅菜拌饭更是能吃出岁月的香醇，吃出为新年积蓄着的丝丝暖意！

往事不堪回首，三十余年光阴飞逝。如今，得到爷爷真传的母亲做的色、香、味俱全的扣肉依旧年年岁岁如一地出现在我们的餐桌上，不同的是，不仅仅只在过年吃，而是如爷爷所说“月月有吃，天天可吃”。

李丹崖说过“生活中没有哪段时光是空白的，岁月是什锦拼盘，我们总能从转动的餐桌上找到自己喜欢的一款吃食。”愿这款凝聚着贫瘠岁月里新年新念的梅菜扣肉继续吃出生活的所有美好幸福、团圆和睦、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