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扁担

扁担是扁圆长条形用来挑、抬物品的竹木用具。按照材料分，有木制的，也有竹制的。按其形状来分，有酷似“一字”的直扁担和形似“月牙”的翘（弯）扁担。

记忆中，为了防止绳索打滑，无论直扁担还是弯扁担，两端都会有些小设计。竹子扁担会在两端打出一个“双箭头”形状的凹槽，木头的则会在朝上的一面钉上两块小圆木头，叫做“马”，绳索卡在凹槽或者小圆木头中间，就不会肆意滑走了，扁担也不会随意翻转，还很省力；有的在扁担的两头挖出一个洞来，用以系挂钩。

父亲原本是木匠，所以在打扁担的时候，会把他名字中的“定”字刻在扁担的一端，方便借用或者丢失以后好找到。时髦总是行走得很快。渐渐的，各家各户的扁担上都会出现户主姓名中的一个字，方便遗忘在哪里的时候，有人捡到能快速地归还失主。

扁担上刻的这个字，代表一个户主形象，哪家的扁担压完了，可见一家人的勤劳呀；捡到谁家的扁担及时归还等等，这些应该就是简朴自然里最高贵的点缀和延申了吧。

在劳动全靠体力，还没有普及机械化的年代，扁担以其独特的存在，行走在生活的日常里，行走在成长的岁月里。

我家这几种扁担都有，有专人专用的，比如木扁担父亲最喜欢用，他总能娴熟地驾好扁担，包括换肩等动作都是非常连贯自然的。只是木扁担一般人驾驭不了，用不太习惯，所以一般都是一家之主用，这也就是为什么扁担上的字是户主姓名中的一个字的缘故了吧；母亲用的最多的应该是系钩扁担。系钩扁担比较方便用，肩上一横，双手拿着钩钩住篮子啦什么的就好。使用范围也比较广，挑水、菜园里的活、浇菜、市场买菜等等，母亲都会用到扁担；我们小孩因为身材不够还有技法不熟练等，能用上的顶多就是系钩扁担，而且还要把系钩的钩子钩到扁担上才行。

我用扁担最多的便是挑水的时候。小时候，还没有压水井和自来水之前，每天的用水都是靠人力挑回来的。那时候各家各户的厨房里都有一口大水缸。水缸上面飘着一个专用的没有沾油的水瓢。我们家一般谁看到水缸里没有水了一般就会谁去挑。早上一般是父亲起早就挑好了，白天则是谁有空谁去，我属于比较有空的那种。扁担斜在肩头，不能横在肩头，母亲说那是懒人挑姿。装满水的水桶挂在扁担两端，靠着落在肩膀上的平衡点，稳稳地晃悠在天地间。晚上一般是父亲生意回来以后去挑满。在夏天，父亲还要挑好多好多水冲洗水泥地坪，一来降温，晚上要乘凉。二来水泥平干净了，蚊子等才少，再者用父亲的话来说就是“干净，看着都舒服呀！”

母亲说我挑水的姿势很好看，不会缩着头哈着腰的，双手扶着系钩绳，两桶一前一后，斜在肩膀上，平衡点找得也很好，东西不会撒一路。其实我也很喜欢看像父母一样的农民伯伯们，双肩挑着担子在田垄间、生活里行走，顶天立地的样子，稳稳当当地、扎扎实实地挑着生活和希望向前行走。

扁担使用频率最高的时候应该是春耕和双抢的时候，这两段时间田间农活最多。从最先的挑草皮沤肥到挑农家肥耘田，继而挑秧苗，挑稻谷稻草等等。那两段时间，扁担是不离肩的，天天行走在天地间，田垄边，希望里，默默无闻，毫无怨言。

我家的稻田离家近，就在屋前，吆喝一声都能听得见。但是很多人家的稻田离得远，快一两公里地，刚好这个湾里只有叔叔、我们和伯伯三户人家。我们家在正中间，离大家田地比较近。所以，农忙时侯，啥东西没有带全的，都会到我家拿，不需要征求意见的，像进自家门一样。我们的东西放在那里，大家也都是很熟悉的。用母亲的话来讲就是“熟门熟路”。

比如渴了，知道茶水的地方，卫生间呀，农具在哪里呀都门儿清。所以直到现在我们依然没有门上锁的习惯。还有无论什么时候，我家的茶几上都有保温瓶装开水、茶壶泡好茶叶水冷着的习惯。因为无论是农忙还是平时，大家路过这里渴了，都可以自己倒水喝的。当然我们在家的时候，母亲是要求我们倒给客人的。“来者都是客，夏天倒杯凉茶，冬天沏杯热茶。”母亲的嘱咐我始终铭记。

自然，行走在各家各户的扁担，因为有字一般都会及时送回来，但也真有忘记了定居他家的情况，父母也不会太在意。用父亲的话来说就是“没有关系的，扁担在谁家都是用。再说别忘了我是木匠，家伙齐全。能修能打扁担，方便着呢！”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我家门后边总有那么多的扁担了。

还有一种最特殊的扁担，叫做千（签）担。我不知道是哪两个字，按照它的样子和挑东西时候的用法，我觉得应该是签担。但也有种说法它能挑千斤。其实就是一根竹子（或者木棒），两头斜着削尖，直接戳入东西里，挑着就走。见着用得最多的时候是秋天，母亲捆好硬柴（相对树叶而言的枝干柴）后，把千担往柴中一戳，蹲下，半起身，斜着身子，双手压着千担，再把另一端往柴里一戳，起身，大大的两捆柴就轻而易举地背回家了。

对扁担还有一个温暖的记忆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父亲会用扁担挑着我们走亲戚。哥哥年长一些，自己走路。我和弟弟一边箩筐一个，体重不平衡的时候，会把带着的礼物放在轻的一边。一路上随着扁担晃晃悠悠、开开心心地行走。

无论采自深山老林的杂木，还是取之峡谷山涧的毛竹，都可以是一根扁担。它们的外形一般都简朴自然、直挺挺的、不枝不蔓，酷似一个简简单单的“一”字，顶天立地有担当地行走在天地间。就像每个劳作行走人世间的我们的父母们一样，朴素自然地顶天立地、简简单单地心无旁骛、不枝不蔓地干干净净，行走于人世间。

现在，很少有人用扁担了，但扁担却还一直行走在我们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