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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贵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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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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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勤德:用心守护文学心灯的乡间耕夫

张勤德,1959年生于甘肃省灵台县上良乡右集村,一生与泥土为伴,日里耕田,夜间读书。世纪之交时,曾在《飞天》《山西文学》《安徽戏剧》等杂志上发表过几篇小说、散文,其中在《山西文学》上发的一篇题为《儿子的学费》的文章被一位名叫小林的日本汉学家译成日文,发表在日本一家文学杂志上。近十七年来,因命途多舛,生活艰难,中断写作,2017年重新拾笔,创作了短篇小说、文学评论、散文多篇。

这是石凌在她微信号上登载张勤德文章时反复用过的介绍文字。如果没有亲身走近张勤德本人的机会,这一段颇具内涵的话句给我的印象原本浮光掠影,末能激起太多情感共鸣的浪花。但这世间许多事,本来就有注定的因缘,那一次,因为云从龙有事回家,滞留灵台期间有意造访这位神交已久的文友,石凌约我和彭永锋先生作陪,于是终于有了一同前往,走近他的身边,给这段介绍找到具体注角,也蒙受震撼的机缘。

正值春末夏初,塬上青麦拔节灌浆,成片的苹果林淡红色的花朵缀满枝头的时节,我们的车子出了川道,沿二级公路爬坡上塬,在什字塬奔走一段路程,到了上良街道后又沿着村道向北行走三四里路,在绿树簇拥的一溜儿农舍中,我们找到了张勤德的家。那是一个在农村常见的四合头院落,院门朝南,正对院门的一侧、坐东向西的一侧为土木结构的房子,坐西向东的一侧为砖混结构的平房,砖混平房大约为后期复建。

得知我们远道而来,张勤德早已候在门边,当我们的手握在一起时,似乎早就面熟的一个直觉告诉我,我们其实早就有过相互谋面的经历。这其实也在情理之中,二十多年前我曾在上良镇初级中学教书八年,我的隔壁张怀勤老师就是上良镇人,不经意间的往来,彼此的偶然相见,虽不能名姓相对,彼此的印象入眼入心到了大致记得的地步,这其实极其正常。不用说,那一刻我也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和我相同的感受。

彼此寒喧间在他的西房里坐定,我们被房中正厅前方桌上堆放、约有四五尺厚度的一摞书籍吸引。再看房中南侧山墙处安放的两个书柜,里边满满当当摆放的,也是新旧不一的各类图书。里边有古今中外各个知名文学家的成套文集,有各种版本的文学史读本及配套作品集,有国内重要文学期刊不同时期的刊物藏本,有国内重要文学批评家的著作,有部分国外重要哲学家的著作,也有近年来省市县作者出版的作品集。

张勤德是他这个年纪,以普通农民身份业余坚持阅读写作,且作品显示深厚底蕴的一位。在他的宅屋里,看到数量如此巨大,且品位绝对高雅的图书,让长久以来专注于文字修练,自认为阅读还算广泛的我深受触动。尤其是从他的藏书中,看到诸多我久闻其名而无缘得见其面的好书、以及不少我闻所未闻的书籍,我的感动和敬仰油然而生。听他讲述自己的读书经历,听他叙说一本本书后边的故事,更是令人深切感动。

张勤德长我三岁,我们算得上同时代的人,同在十年文革时期读完小学和初中,如果求学之路顺畅,他应该能够把握住一九七七年高考制度恢复的机会。但不幸的是,由于家庭的富农成份,他的求学过程备遭坎坷。升高中时因家庭成份问题被直接刷掉,是一位熟悉他的老师不忍心让一名好学生中途失学,开学两三周后主动寻来,给了他继续学业的机会。而读完高中后,面对当时严格的高考政审,他终归在学途止步。

无缘踏入大学之门,对学业成绩优秀的他,无疑是巨大的打击,面朝黄土背朝天,整日辛劳仍衣食不足的处境,也曾一度让他万念俱灰。好在不久国家政策变化,农村实施联产承包责任制,受乡亲们增产增收火热形势的感召,张勤德开始面对现实,决心靠辛勤劳作在田地里创建自己的新生活。不久,他与同乡一位姑娘结为夫妻,小夫妻柴米油盐间朴实醇厚的恩爱之情,扶平了他内心的伤痕,掀开了他人生的新篇章。

这个时期,张勤德个人生活的变迀,一是靠下苦耕种终于可以吃饱肚子;二是靠他们夫妻二人的辛劳,建起了自己的房子;三是办起了自家的小百货店,手头有了一定的积蓄。是得到文化酵母催生的种子,其实本来不会安于眼前的苟且。自失学以来,张勤德就一直保持着阅读的爱好,这一个时期,他潜藏心底的读写梦想再度升温,得秉性贤良的妻子支持,他订阅如《读者》这样的刊物,购买起成套的作家作品集子。

张勤德的购书读书,最初缘于寻求心灵慰藉的需要,在灵台三中高中部上学时,得师心纯正、学养深厚的王怀义老师引领,他开始涉猎中外文学大家的作品,尤其对文艺复兴时期英国杰出戏剧作家莎士比亚的作品产生特别的兴趣,在失学后在家放羊干活的那段日子里,他如饥似渴般搜寻莎翁作品,为之致信当时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著名儿童文学作家严文井,得到严的亲笔回复和赠书,并从中获得巨大的精神感召。

以后的购书读书,在他成为构建精神港湾,修炼自我内心强大,抵御生活污泥浊水冲刷,获得生存的希望和勇气的一种方式。正是因为有了农耕之余的持续阅读,在政治形势阴晴不定的那些年代,身为一介农夫的他,始终坚信正义一定能够战胜邪恶,文明一定能够战胜野蛮,真善美的力量不可阻遏,在困苦艰难的人生历程中,在为柴米油盐的生存之需打拼中,他永葆了对诗意和远方的向往,从而拥有了精神的富有。

从持续的阅读,到写作表达,这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一个时期阅读《安徽戏剧》杂志,读到上边刊载的一篇小说,写一对年轻人倾情相恋,可因男青年家庭出身问题,一段美好恋情横遭阻遏,最终导致双双殉情。深受触动的张勤德提笔撰文,表达自己读后的感怀,这篇读后感式的书信被该杂志郑重刊登。收到样刊和稿费的张勤德就此获得如遇知音的巨大鼓舞,由此萌发了以我笔写我心,也为报刊写投稿的热情。

一段时间的努力,在二千年前后,张勤德有小说、散文作品在《飞天》《山西文学》《安徽戏剧》等杂志发表,其中发表在《山西文学》上的《儿子的学费》被一名日本汉学家译成日文,发表在日本一家文学杂志上。大报大刊、跨国界的发表,让张勤德进一步认识到真善美的力量,认识到文学作品超时空的魅力。他购书读书的视野进一步拓展,从听收音机捕捉出版信息,到后来上网搜索,想读的书他都要购买到手。

二千年之后,人到中年的张勤德再度遭遇命运的挑战,先是外出打工的儿媳抛下年幼的孩子没了去向,接着是和他相依为命的妻子被查出罹患不治之症。张勤德说什么也要留住妻子,他花掉家里所有的积蓄并四处借债,请省城最好的医生给妻子实施手术,和他患难与共35年的妻子还是撒手而去。失去了可以共度余生的至亲,需要扶持女儿读完大学,需要照看年幼的孙子,张勤德陷入困厄,从此十多年来难动笔墨。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不久女儿大学毕业并有了工作,在外闯荡的儿子也有了中意的伴侣,一直以来让他愁肠百结的几样难事终于得到解决。缓过一口气儿的张勤德,以冥冥之中尚存的因果规则看待这场劫后福生的变迁,也深切感念曾经的阅读经历对他的精神支撑,在农事奔忙、家务操劳之余,重新走近他割舍不下的阅读和写作。他要用文字铭记曾经的前尘后事,他要用文字感怀至诚至深的情谊,他要表达他的感恩。

张勤德说,2017年他看到《灵台教育》杂志上刊登的县文联刊物《灵台》征稿启事,于是动笔写了小说《雨前雨后》并被刊用。这是他辍笔17年之后写作的第一篇,此篇作品的发表也开启了他数十年阅读积累之后,文字写作厚积薄发、激情高涨、灵性集聚的一个黄金时期。得文友石凌的热诚推举,接下来的这3年中,张勤德不断有新作通过“草庐微吟”微信号、《灵台》杂志等走近读者,并引起市文联领导的关注。

在三年来的新作中,张勤德投入精力最多,也最显其功力的是赏析类文字。

叙写自己早年的阅读经历,表达对真善美的感念之情、对正义战胜邪恶的信仰,是他新作中最具亮色的篇章。《永生的蝴蝶》再现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走火大江南北的过程,《战火中的大爱》还原二战时期德国小佛瑞斯一家人舍死掩护美军飞行员的故事,《我与莎士比亚》《我和安徽》分别写因阅读而对莎翁作品的依恋、与安徽结就的情缘,是其中的精致之作。

当然了,在新作中张勤德也以至真之情,细致记写了他的亲人往事,表达了历经世事沧桑之后他对亲情的认识。《半世风雨忆贤妻》叙写了困厄年代的他与发妻结合,而后30多年风雨历程中妻子贤淑良善的付出,及其对妻子不幸早逝的痛惜,于字字啼血中表达了自己的婚恋观。《嫂子祭》回忆喜欢多嘴多舌、播弄是非的嫂子曾经与他势不两立的往事,以追悔之情反观嫂子当年敬老携幼的不易,富含人性的光辉。

张勤德如今早过了知天命年纪,世事沧桑打磨出了他坚毅淡定的品格,他的读书写作与装点名份无关,与极功近利无染,他对读书写作的坚守,就是积习使然的自然行为。在交谈中他说,做这些也就是为了止止心慌。我很理解也很认同他的说法。记得不久前读过一篇题为《文学是良药》的博文,其中就讲阅读写作疗人心疾的种种作用。心慌是最熬心的病,阅读写作就是对症的药。希望他能多出好作品,多供这样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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