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家里现在住的是爷爷留下的老房子，老房子是爷爷亲手建造的。能够想象得到，当年一大家子人在老房子里生活，虽说日子艰苦了些，但是很热闹。爷爷有一个女儿，六个儿子，孙子孙女也有一大群。爷爷给六个儿子分家的时候，父亲只分得了老房子其中的一小间。几个伯父和叔叔结婚成家都较早，后来都有了自己的新房子，老房子就给父亲留下了。

爷爷一直住在老房子，直到离开人世。爷爷死后过了几年，我才出生，我们爷孙俩并不曾谋面。我想：爷爷肯定不知道自己还有我这样一个小孙子，但是我知道自己有他这么一个爷爷。时常看老房子墙上挂着的相框中他老人家生前留下的唯一一张黑白照片，相片中的他戴着一个火车头帽子，表情严肃。有时我会感叹，“噢，原来爷爷长这么个样子，眉毛真够长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常问父亲:“爸，你什么时候把老房子拆了给我盖楼房？”

父亲每次都这样回答我:“等老房子后面的柏树叶子什么时候变黄了，爸爸就给你盖楼房。”母亲听了这话，当时就在一旁偷着乐。我转过身问母亲：“妈，刚我爸说完话，你笑啥呢？”

母亲看着我说：“你去老房子后面看看柏树叶黄了没有，叶子黄了你爸就给你盖楼房。”我听了，急忙跑出去到后坡上看了，又飞奔回母亲身边，气喘吁吁地问:“妈，老房子后面的柏树叶还是绿的啊，没有变黄，什么时候叶子才能变黄呢？”父亲抢过母亲的话：“等你长大了，柏树叶就变黄了。”

现在我长大了，可老房子后面那些柏树叶依然是绿的，未曾变黄过，楼房现在依然没有盖起来，父亲和母亲住的还是爷爷留下的老房子。有一次回家，我跟父亲坐着闲聊。我说：“爸，你当年没有盖楼房是对的。”父亲说：“娃儿，要是当年我给你盖了楼房，房子就会一辈子把你死死拴在这个小村子里，你哪儿也去不了。如今你可以到外面的世界自由闯荡。房子是固定的，你挪不动，也带不走。你学到的本领是活的，你走到哪里，它也跟你走到哪里。”

父亲曾说过：“男儿志在四方。”可父亲也说过：“人老了，就像叶落了要归根一样。你在外面工作，将来老了还是要回来的，我把老房子给你留着。”

从我出生那天起，20多年过去了，老房子变得更老了，记忆中的老房子留给我的印象更加深刻，因为这不单单是一座老房子，还承载着一部沉甸甸的家族生活史。不久的将来，我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奋斗，给我的父亲和母亲建造一所属于自己儿时所梦想的楼房，而那个时候，老房子的历史将会被重新改写。（原文刊发于2016年8月10日《西安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