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洼地里
风在树叶上絮叨不止
而我在低洼地里的沉默谁也不知道
这将是好的,夏日的薄铜铺在大地上
不只是金黄色的麦子,还有这默然消逝的黄昏
黄昏是个背着手、吸着烟的老头子
谁也别问我在哪儿,在野草之间就是野草
在泥土之上就消融进泥土里
夏日是谁在挥舞着鞭子,有些麦子被收走了
真的很好,我消失的嘴唇在某一棵树的树叶上
像花色的头巾裹紧在那位收麦子的农妇头上
我该告诉你,我藏起来了,没有人还能找得到我
这将很好,黄金、叶片、补丁,甚或安稳的假牙
这将很好,我会想很多那些我不敢想的
我是个好公民,我会选择——基于这一点
我会得到很多,那些还未得到的东西,不仅仅是安稳
——2023.06.02
你们还藏在那里
你们还藏在那里,看着、听着
这被确定——这乌鸦的身份
每时每刻,我都想摆脱掉它
——无名份、默然无闻,如同我吃一只浆果
黄昏了,墙在移过身去
那只乌鸦,在墙上,也在移过去,它没有飞离
我的视角偏斜,我不需要像它一样
在每一片的光域里,被注视
应该敲碎窗子,捣通墙,把你们撵走
应该在我的呼喊之外,像风刮掉树叶一样
应该像是夏日对应寒霜一样
我不需要你们的存在
黄昏了,我拢回情绪、手势、阴影
在桌子旁站立,默对又一个白昼丧尽
我需要灵的歇息,需要水的平稳状态
需要你们走失,需要你们走回家去,像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也是我想要的活着的活着
草中的草,神思像它们的叶子自由伸展
就像窗台上的吊篮垂着的绿色的小篮子
就像我把手伸向杯子一样自然而平庸、沉稳而不脱离实际
——2023.06.05
在午间
在庞大的豹群之外,在一场雪的内部,一个听不见的声音来自他的心底
他——一个带枷锁的人,想触碰人世的边角
他想问问,为何有那么多跟着的人
像那群豹子一样,像一场午间的阳光的雪一样挤满了整个院子
金属的质地细软,铺在外面的麦地里
金属也该发出声音来,但没有
机械开走了,刀镰挂上了墙,土地只有白的扎眼的麦茬闪在小村子周围
那棵小树还站在那里,一块堰石的背后的沟地里
这是一个更大的圆,麦地相对于院子
他仍是世界的中心,被更多的物什环绕
他只能叹气,他出去也只能走上一段土路,走不远,也见不着谁,然后再原路返回
他的想法一直没消失,为何有那么多的看不见的人,一直这样跟着、藏在不远处的地方偷窥他
该向太阳挥手,挽住一块薄薄的金片,那燃烧着的雪发出的嗡嗡声响
来自他的思想深处,泉水一样在喷突,泉水流满了整个世界
现在,他躲在一间衰老的房子里,自我安顿得像个哑巴
身外的尘世仿似一个不规则的图形,怎么努力就是始终触及不到
——2023.0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