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枫的诗《假花》(外一首)
假花
必须要和神保持一致,并且从神的角度去看
那些花朵才是真的,她们的颜色来自透明的阳光和空气
春天哀伤得仿佛一触即碎的玻璃
那些广场台阶上摆着的花盆也是塑料的,十块钱便可买回家去,放在茶几上作房子里的装饰
我有幸下班归来,站在方格子花纹砖地上消闲
几只鸽子误以为真,去啄花朵黄色的花蕊,然后又飞跑开去
阳光像歌声,来自远处,孩子们在排练节日节目
领唱的老师,穿着长裙子,风吹得像是花色的旗子,招展得花啦啦响
也许,神真的在观看着这一切
各就其位,花盆一溜排开去,像孩子们玩的积木游戏
我走掉时,手中有盈,而内心缺欠
一盆紫色茉莉,假的紫色茉莉,并不能给人以一种相招待的真正心态
我随便把她置放在书桌上,没有香气,但其神韵逼真
也可将就着把她的颜色纳入笔端作为文学描述的素材
至于我的哀伤,不可多谈,我生性不会养花
真的东西须仔细料理,且得极为用心方可,哀伤的青涩的调子,直到暮年了,我还在唱着它
我和神明讲通了,我需要花朵入诗,勿管真假,只取她的颜色
我从专业敘述的角度,抒发个感,还得真地以假当真来处理
一首诗成功了,但不是这一首,这一首只是阐述某一件文学作品产生的过程
文学作品所唤起的只是灵思的动和美的传递,哪怕文学的承载之物是一只假的花盆
——2023.10.01《假花》
文学的趣味
文学的趣味一降再降
在世俗的活法里,我已成为和烟一样轻白的东西
活在农妇的灶台上、烟囱里
活在孩子们在雨后跑过后的泥泞的街道里
我问自己,我还能感应那朵花吗?还有那颗星星?
还有车逝去之后暗淡的夕阳?
我是个白痴,我对生活了解甚少
甚至,红尘也并未增加我对未来的信心,包括江湖的纷乱和动荡
我是个无药可救的人,任何一个人都救不了
我的孤独就在你的背后,而你却从未转过身来
我忘了告诉你了,我的布兜里有两朵深秋的茶花
粉红色的,凉凉的,弱微幽香的两朵深秋的茶花
当我从布袋里掏出来时,它们突然点亮了晨光
我忘了告诉你了,平静是我的法则
勿宁说是沉寂是命运赠馈予我的唯一的余留
面对纷繁的人世,善变的人性,抑或面对郊外的茫茫大野
我还喜欢文学,好像已不比当年
在纸与笔所构筑的世界里穿行、做梦,像块木头浮动在水里
只是年事已高,记住的怎么也比不过忘掉的
我还在写诗,在委曲求全的生活里,在无以改观的变局里
我写悲意和落魄,我写一个人的无以面对和秋天的凉意
我写无可写的抒情、寂寞和闭口不谈,以及惰怠和困倦
——10.01邱枫《文学的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