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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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王湖》
温柔以月色降临——
大的是飞动的鸽子，小的是嗡嗡响的黄蜂
温柔的光在互相变幻之后，显得很冷清
星群的罗盘上还只剩下桥头上的那一颗
闪亮如一粒蓝色的宝石
所有的静谧如一块甜的馅饼
水辞家，自桥洞里向西流出去
——唐王湖卧在那里，不多也不少
它的情况符合一座永无失衡的天秤
而一支街灯还在燃烧，当然，还有另外一支
春天是一艘画舫，能从这儿漂到那儿
在白昼，不知疲倦，又兴趣盎然
——镜子湿淋淋，花圃里，纽扣们暗谈
一棵松树穿着灰色的裙衫正走在湖岸上
她一闪身便拐过了那座名叫怀唐亭的回廊的入口
——03.27
《雨滴的颜色》
天空的颜色是雨滴颜色，是眼神闪烁着的眼睫毛的颜色
是远山一样的阴郁的气节的颜色
杨树、梧桐、家槐，都还未长出枝叶来
和残墙、旧瓦房，一齐组成了一幅水墨画
在这儿，在乡下的一所老宅子里
木门挨着木窗子，黑瓷缸边，用丝网养着几只土鸡
但并非始终是这个样子地
春天在慢慢地走来，生机将会显现在该显现的事物上
那时，我会走出小我，走进绿荫里
坐在那块石头上喝下午茶，幽闲得像一只空篮子挂在那儿
红肥绿瘦或者正好相反，时间永不停歇
或者还会下雨，但天空的颜色和雨滴的颜色将不再是灰色的了
——03.25
《在唐王湖》
一只手在掀起水纹，在飘荡起柳丝来
你听不到它们的声音，即使掏尽耳朵，也听不到
远处，桥的自持是一种沉默，来去的车辆也是
像石像一样，我的背后，凉亭和湖也只是一种听不到的存在
只有我的咳嗽，打破了这一切，感冒是一场难受
在对岸的那边，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喇叭声，我把听觉甩了过去
城市显得庸碌无常，一片瓦砾连着一片瓦砾
在白昼里，你也听不到它，它的骨缝里有流来流去的血
时间像废纸片，一会儿就被风吹到那边去了
在我这儿，水岸边的凉椅上，木头开裂得像是张着的嘴巴，只是在无声的笑，却没有牙齿
——03.23
《午餐》
表盘上的指针指在那儿
白色的墙与白色的墙之间有个夹角
沙发在左，也在右
滴答声来自室內，但同样也在室外，你可能听不到它
阳光的影子铺在窗子下面
玉兰花开在大门口，叮叮当当地在诉说着一个正午的想法
走过去的和走过来的一样安静
春天的足迹干净、明亮、自觉，一如昨日
水就在桌子上，还有一双手和一本书
还有足够的闲适，想象的蜂群或马匹从空气中掠过去
这么对你说吧，甜的饼和燃烧的火，甜的西红柿炒鸡蛋
我摆开桌子，拼图一样，连接着天空和塑料布上的花朵
——03.21
《在红西小区》
那些隐性的物质是黑暗中的星辰
锋利的光茫来自冰块或毒品
在我的背后的空气中或者就是某座房子里的一双正在盯着看的眼睛
她或他的说话声确切——他们藏在那儿干什么呢？
我所寻求的并非是这些
鸟的翅膀，枝条中的幼芽，或者一角里的丛生的寂静
黄昏中的黑暗在慢慢地笼罩去这里的一切
我自红西小区路边的凉椅上站起来，向北走
那儿，楼遮去一片墙，一盏灯亮得像烧红的一块马蹄铁
——03.20
《在济宁》
空气中尽是飞舞着的肥皂泡
喇叭声中、汽车的玻璃上，闪着太阳的光彩
你若细听，城市在铺平昨夜的皱褶，一块灰色的布在大街上展开而去
琴音若有若无，矗立的大厦像海中升起的白色的帆
这个时刻，我该在冷风中再一次拢起手，不是因为过往的被暴动
而是因为一时的幸福，幸福是什么呢？
一份小米粥，外加一个夹饼，最最主要是暂时性的定而住
这么对你说吧，站在水泥的丛林里
你可能会遇着一只穿着皮袄的兔子，像真的兔子一样
突然从某片阴影里跑出来
——那扇窗户在打开，它所折射的光正巧落在我的脚掌前面
——03.19
《在铁山》
平板性质的天空里，没有一只飞鸟
灰尘弥散，黄昏模糊得像一个人的后背
折断的凉椅上，我的黑色背包是一只蛤蟆
三月，请歌唱吧！归属是一颗快乐的心
铁山公园里塞满了玩具，有的在旋转，有的在播放童谣
一棵松树离我最近，它的智慧要比我高得多
因为它始终沉默无语，勿管遭遇到什么样的命运
而我很浮燥，总是在不适或者疼痛的时候，予以回敬一些词语
——努力保持自身吧，顺从于世俗，而非外求或者拒绝排斥谁
然后，像一个一无名姓的不辩者默然走掉
——黄昏将尽，虚无也是一种静，苍柏遮掩的铁山也是，来来去去的人也是
生活就应该像这样，谐和有致，每一个都很普通，当然也包括我
——03.10
《在铁山》
寂静是有颜色的——那棵苍柏的身子灰暗而斑驳
那片林中空地躺在灰暗而斑驳的阴影里，我的寂寞也是
为一只鸟的存在而找寻它栖落的地方，一棵树连着一棵树
一片阴影连着一片阴影，看过之后是茫然，近处和远处皆是
阳光的声音默无声息，它们挂在林子外面，像寂静的水
新年呢？新年的玩偶仿若自身内部的疤，还被谁攥在手心里
那只鸟的鸣叫遮去了山外的城和城的喧嚣，那片树叶闪着光
我因拥有废墟而寂静，如同那棵灰暗而斑驳的苍柏
凉椅的姿势是我的姿势，我靠着它停下来，然后又一次走开
回望时，小路拐进了丛林，人语消失殆尽，新年只是一截灰色的尾巴，凉凉地
——02.12
《在铁山》
风摇动松枝的时候，你想要什么呢？
——一缕过往的风所引起的声音，那么地细碎而幸福
阳光抬高那块石头的时候，你想要什么呢？
——一小块阴影，它的静像一幅灰色的画图，静静地镶在那儿
你从松下走过，再一次驱近水边的那块石头
珠子在空气中闪亮，新年的新闪在每一件事物上
春天的颜色是云的颜色，一座山的颜色，和阳光的颜色
——你摘下手套，脱下羽绒服，蓝色羊毛衫伸出一条胳膊
世外如此轻易地拥有，世外就像山后的一块偏僻之地
山脚在小径蜿蜒的尽头，一条小河像一条久违的隐喻卧在浅浅的沟壑里
阳光在上升，清晨转午，空气中的金子和豹子或燃烧的雪，富有新意
你的停歇像一粒灰色的种子，在石头下的泥土里发芽，并长成了一棵小树，这棵树只有你的心知晓
——02.12
《在铁山》
走进山里，为每一件事物冠以心情的命名
——还一直是我的职业，这一个是欢乐的，那一个将带走我的落寞
气温回升，又一个春天嫁接在树枝上
转身回来，风雪掩在他处，我将走向那棵树，它会代替我拐过不远处的那块石头
在世外，清醒像山风的凉吹过肩头，和我的黑色软帽
新年是什么呢？一只卧下去的灰色的豹子，披着阴沉的气象
凉椅不凉，花砖地的拼图精致而富有生机
像那只林间的雀子，喳喳叫得令人欢喜
我将回去了，起身就是我还会折返，我的留连不在那些弯曲的烟那儿
一棵树、一块石头、一条小河，将会还是我的所有
——01.31
《黄昏》
变换的黄色的图案在倾斜的天空中，在粗壮的矮树上
一只梭形的乌鸦飞起，旋即又落在枯黄的草丛里
两棵松树和和三盏灯之外是花砖地，远一点是大道畅行卷起的黄色的尘烟
那里，在变换的黄色图案的白色建筑上，几块玻璃反着光
那里，在两座白色的建筑之间，一位穿花格裙的妇人走过去
她戴着黑色的软帽，慢得恰好在我闪睫毛的瞬间，就从小径上消失了
那些变换的黄色的图案在变大、在燃烧、在抽离、在稀薄
在倾斜的天空中，在粗壮的矮树上，在白色的建筑之间
黄昏在缩小，我坐在路边的凉椅上成为了句点
我也将会走掉，像个陌生的境域里的一棵莫名的草，风一吹，就看不见了
——忧伤是什么呢？是那只梭形的乌鸦鸣叫着的调子，孤单、孤绝、冷唳得如同白色的冰块
它在我观注的时候，突然，振了振翅膀，一纵身就飞走了
冬日即刻裂为缝隙，空得仿佛只有我的心在颤抖
——01.26
《等》
弯曲的弧线在变化，但总归是平静的
还有那些金色的屋顶、绕来绕去的车和道路
我会对每一份存在投去我的关注
整个冬天，我都埋在屋子里，因孤独而缺少营养
又是春天，逝去的又在复回，我不仅仅要去看花朵
那些埋在肉体和灰烬里的词才是我最想要的
黄昏了，风在升起，冬日最后的影背在仄过长街
那棵树的姿态，一晃便消失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让人想念的并无悲意，在悲伤之后独自操守
我在想象万物辽阔，像山下的草地，草地旁的湖水，像想象的茫无边际
我还会微笑，像个孩子，纯净得透明，闪着甜的彩光
16路车开过来了，天色已晚，我得尽快赶回去
——01.20
《你在边缘》
我听到了种子内部的声音，像涌动的水——而你在边缘。
那只手在推动齿轮，齿轮旋转，有风驶了过来——而你在边缘。
等太阳剥开糖纸的时候，我还会去看春天，那些蝴蝶真的很美——而你在边缘。
甚至，夜晚也只剩下了一盏抽象的灯，在城市，孤单像另一只相对的手——而你在边缘。
多么好的天气，雾消散后，大地浮出，城市像一片整齐的瓦砾——而你在边缘。
我还会拥有令人平静的抚慰，山野的静默像一座晴明的容器——而你在边缘。
我将回去了，走下石阶、土冈，走过松林和那座山间彩绘剥落的亭子——而你在边缘。
我想不起你是谁，你匆匆地来过，又匆匆地离去，远得像是另一个宇宙里的神。
——01.03
《等车》
灯的局限性，只是照亮了一小片的距离
5米以外的地方，空气有着乌鸦般的模糊和沉默
——此刻，城市在转过身去，夜晚将会迎来斑斓庞大的豹子
出租车停靠着基品快餐店的石阶，司傅耷拉着疲倦的脑袋，在昏睡
你应有的也只是虚无，抄紧双手，从这儿走过去
10路站牌像一片树叶，它的某一道纹路将是你的去处
黑暗是因果之中的果，像草莓的內腹含着糖份
车开来的时候，城市涌来了气象；车开走的时候，气象消失
那个地方，站点站立的地方，又突然挤满了陌生盲目的人群
像水边的石头激起了黑色的冰冷浪花，一闪即逝
——01.03
《雾后登铁山》
大雾消散，城市裸露如初生的婴儿
阳光的金丝线缠绕，树木瑟缩着身子走了过去
你能听到人世的腹腔里，一只兽不明确的呼喊声
清晨这般，炊烟缭绕屋顶，老房子像贫穷的乞丐
在城市的北郊，一座叫铁山的地点，被几片绿植围着
我的靠近，一如石头驱向石头，一如寂寞相对于一只鸣啭的鸟
我将在这儿度过正午和午后，在铁扶手的木质连椅上静坐
那只鸟，还是去年的那一只，跳来跳去，像童年的玩具挂在树梢上
还有路途和脚印，仿佛你一踏上去，便能听到一座山的回应
鸟是鸟，树是树，我是我，你——不确切
阳光里，你可能是神，匆忙来到这儿，不一会儿，又飘走了
——01.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