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须从无字句处读起”这句话,记不得是哪位名人说的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有两层,一是说世间之书有两种:有字书与无字书;另一层则含有:善读书者,不会死抱有字的书本,他还会读无字的书。
无字书,是一本大书。 善读书者, 山山水水,是书;日月星空,是书; 纤草芊木,是书; 每个人,是一本书;自身,也是一本书; 说到底,天地间没啥不是书。善读书者,既能读有字书,无字书也会读得津津有味。不会读无字书者,一生难能有大作为。
西汉司马迁于二十岁开始读无字书。他在《史记·太史公自序》中说:“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规九疑,浮于沅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乡射邹,峄,厄困鄱,薛,彭城,过梁,楚以归。”
后来,北宋苏辙说司马迁是“行天下,周览四海名山大川,与燕赵间豪俊交游”。苏辙十九岁,也开始读起了无字书。他在《上枢密韩太尉书》写道“百氏之书,虽无所不读,然皆古人之陈迹,不足以激发其志气。恐遂汩没,故决然舍去,求天下奇闻壮观,以知天地之广大。过秦、汉之故都,恣观终南、嵩、华之高,北顾黄河之奔流,慨然想见古之豪杰。至京师,仰观天子宫阙之壮,与仓廪、府库、城池、苑囿之富且大也,而后知天下之巨丽。见翰林欧阳公,听其议论之宏辨,观其容貌之秀伟,与其门人贤士大夫游,而后知天下之文章聚乎此也。”
明末清初,成就较大的学者都不拘于书本,都提倡读“无字书”。推崇民族气节的顾炎武,传世的名言,除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就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行路,其实也是读书!不仅行路,与芸芸众生交谈,也是读书。
行万里路,与各色人物交谈,是在读无字书。常读无字书,是善读书的表现。宋朝人非常推崇苏东坡,宋人笔记史料中常能见到苏东坡善读之事。王辟之《渑水燕谈录》卷四称苏东坡“文章议论独出当世,风格高迈。至于书画,亦皆精绝,故其简笔才落手,即为人藏去,有得真迹者,重于珠玉。(东坡)虽才行高世而遇人温厚,有片善可取者,辄与之倾尽城府。”看得出,苏东坡注重“读”社会、重视“读”人——这部“无字天书”。“读”社会、“读”人,就是脚踏实地,就是接地气啊。
行路,与贩夫走卒等各色人物交谈,既能丰富学者的人文、史、地知识和生活经验,又能扩大学者的胸襟和眼界,使他接触到社会生活的真相,体会到社会民众的思想感情和愿望,有助于认清人生、社会、宇宙万物的本相本质。
行万里路,与各色人物交谈,都是读无字书。乐于读无字书,能读到书籍上没有的东西。更别说,有许多书籍,本来就是被他人有意歪曲了的东西,是撒了重重雾瘴的文字。乾隆纪晓岚就是为世人制造密雾的高手。乾隆纪晓岚他们主持编撰《四库全书》,实际上是对几千年中国传统文化的大阉割而已!
天地间的真相,人间正“道”,是不能永久被遮蔽的。再大的手掌,遮避日、月、星的光明于一时。天地间的真相,历史的本来面目,人间正“道”,终究都是要水落石出。
读书人,只有既读有字的书,也读无字的书,心智才少于被蒙蔽。乾隆纪晓岚这样的文化“阉割手”,古今中外虽说都有所出,但终究阻挡不了伟大民族在正道上阔步前进;因为,伟大的民族向来都不缺乏善读书者。善读书者众多,乃一个民族兴旺发达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