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里与江东小城

每年“六一”儿童节之际，活泼灵动的女孩男孩，如一群群快乐的小鸟，在天井湖公园里雀跃不停。满园芳翠与生机勃勃的孩子们相映成趣。而荷塘岸边的男孩女孩，望着池塘水面上钻出、还未来及展开的尖荷，总忘不了童声童气背诵一首古诗：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江东小城的儿童们，可能知道这首清丽古诗的作者名杨万里，但是，对这位南宋诗人孤舟夜泊铜陵羊山矶之事，知道者大概就寥寥无几了。

杨万里（1127-1206）号“诚斋”，一生关心人民生活和国家命运，正直敢言。与陆游、范成大、尤袤并称为“南宋四大家”， 其诗独具个性，被号“诚斋体”。陆游曾说：“文章有定价，议论有至公。我不如诚斋，此评天下同。”（《谢王子林判院惠诗编》）。

杨万里特别擅长于发现、捕捉自然界的生机、动态，写转瞬即逝、变化无穷的景象。正如钱钟书先生所说：“诚斋擅写生”，“如摄影之快镜：兔起鹘落，鸢飞鱼跃，稍纵即逝而及其未逝，转瞬即改而当其未改。眼明手捷，踪矢蹑风”(《谈艺录》) 。

可见，无论同时代人还是今人，对杨万里的诗品，评价都很高。但杨万里的人品官德，更是青史垂名。

杨万里一生力主抗战，反对投降。他的许多“书”、“策”、“札子”都一再痛陈国家利病，力诋投降之误，爱国之情，溢于言表。他为官清正廉洁，尽力不扰百姓，当时的诗人徐玑称赞他“清得门如水，贫惟带有金”（《投杨诚斋》）。江东转运副使任满之后，应有余钱万缗，但他均弃于官库，一钱不取而归。是一个典型的“居庙堂之高，忧其君；居江湖之远，则忧其民”的忠臣良儒。

读他65岁写的《夜宿羊山矶》一诗，其忠良可见一斑。杨万里担任过京官，也在赣皖一带的江南西路和江南东路任职，曾几度乘舟往来于大江上。《夜宿羊山矶》一诗，是1189年夏他从江西筠州（今南昌西面的高安）取道长江，乘船返回京城临安（今杭州）途中所作。

公元1189年二月，宋光宗即位，头一年被贬谪到偏僻之地筠州任知州的杨万里，年中又被召回京城，其官职由贬谪前的秘书少监，提升为秘书监。接到诏书后，心情兴奋的杨万里便日夜兼程取道长江乘船赶往京城。但江上航船时受风阻。船到贵池，一路上只争朝夕的杨万里，就有些后悔——“老夫当初当陆行，错料一帆超十程”。（见其诗《池口移舟入江，阻风不止》）

因急于赶路，日暮他也没在古镇大通岸边停泊过夜。小船顺流又行了两三里，来到羊山矶下，因江流转北向，船逆风，天黑浪急，船夫不敢再行。杨万里与家人乘坐的木船，就停泊在羊山矶下夜宿。

第二天拂晓，羊山矶江面北风不仅未停，还下起了暴雨。天气恶劣，江浪汹涌，行船是很危险的。熟悉羊山矶到铜陵县城的十里江面，是由南转折向北的。

船夫提醒杨万里，如前行，船是顶着北风，风高浪急江上险恶。但以公务为重的杨万里，不惧艰险，天亮仍命船夫起航。江流汹涌，杨万里的船在急风暴雨中，前行。颠簸的船舱中，杨万里写下了题为《夜宿羊山矶》一诗：

“夜宿羊山矶，将晓，大雨北风甚劲，俄顷行三百余里。五更颠风吹急雨，倒海翻江洗残暑。白浪如山泼入船，家人惊怖篙师舞。此行十里苦滞留，我亦芦丛厌鸣橹。书生快意轻性命，十丈蒲帆百夫举。星驰电骛三百里，坡垅联翩杂平楚。船头风浪声愈厉，助以长笛挝鼍鼓。岂惟滂湃震山岳，直恐澒洞连后土。起看草木尽南靡，水鸟号鸣集洲渚。 稽首龙公谢风伯，区区末祷烦神许。应知老去负壮心，戏遣穷途出豪语。”

《夜宿羊山矶》字句中，可以读到杨万里不惧风险勇往直前的精神，但也蕴含着“只争朝夕”的忧时济世之心。

大江流日夜，八九百年过去了。以人民生活和国家命运为重的杨万里这个英名，没有被历史风雨冲刷掉。今年——2022年是杨万里诞辰895周年。每年杨万里家乡的吉安市都举行活动，来纪念八百多年来为家乡带来荣耀的这位忠良之士。

杨万里当年夜泊的铜陵羊山矶，也早不是旧模样。不久的日子里，在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新高潮中，铜陵江滨的羊山矶上大概也会树起一块杨万里《夜宿羊山矶》之诗碑吧。

羊山矶下涛声如旧，一代一代炎黄子孙对杨万里的景仰，会象大江的涛声，会象“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那诗篇，年复一年被“祖国的花朵”口中传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