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洗礼”记

庐山，似明艳多姿的一朵莲花，竞秀在九江之滨；庐山，更似一江南少女，天生丽姿，却又娇嗔任性。千百年来，风姿卓约的庐山，引得陶潜、李白、白居易、苏轼、朱熹等无数文人墨客竞折腰。而我第二次登庐山，受到的欢迎，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洗礼”。

那年清明过后的4月11日午夜，敏红、兆祥和我三人结伴，乘申汉班大轮从铜陵横港溯江而上，去登庐山。12日傍晚九江下了大轮，在江边不远的永红旅社夜宿。4月13日早晨7点20分，乘公交车到庐山山脚莲花洞时，天空开朗起来。我三人下车缘石阶登上山坡，飘荡的雾气却将朝思暮想的庐山这位“江南少女”团团裹住，让我们一点也看不见她的秀姿。而山脚下的水田，象一块块明晃晃的镜子。

沿山道上登十多分钟，脚下的白雾飘去，视野豁然开朗，西面翠绿的山峦、白晃晃的湖泊、弯曲的长江展露出来。上空，飘移不定的云团之间，露出不成形状的蓝天。我们无意多欣赏，只是拾级上行。山道两旁，柳杉、毛竹青翠欲滴，真是“葱笼庐山春更妍”。

8点时，石阶左边出现一颓圮小亭，两旁柱石上镌着“亭高万树低，路凹千峰奇”的篆字楹联。上山的石阶倚着山坡蜿蜒上升。右侧亭亭玉立的竹丛下面是山涧，“叮叮咚咚”的水声穿过竹丛，不绝于耳。不知为何，红艳艳的杜鹃花倒是不多见。8点10分，石阶旁现出一泓清澈的泉水。我们止步歇息，双手捧泉水喝了解渴；并将身上的外衣、毛线衣就都脱去，仅穿着衬衫，身上热气腾腾冒着汗。泉水清凉，喝了几大口，沁人心脾，格外舒畅。歇息几分钟，身上便感到凉了。三人起身继续往上爬。

8点半，石阶渐陡，我们三个气喘吁吁。身后赶上来几个十七、八岁仅穿裤头背心的小伙子。他们健步超过我们，一个劲地向上登。这一段就是自古以来人们称之为“好汉坡”的地方。路陡，吃力，汗流浃背。我们身上的衬衣早就湿透了。气喘吁吁的我们爬上十来步，就停步歇息一下。

8点40分，我们坐在路边喘息。突然间，山麓上方的白雾，茫茫地弥漫开来。能见度渐低。我们三个没在意。因后面又有人赶上来，我们就起身拾级向上，不一会儿，便翻上一道山岭。其右面的山峦已在我们脚下；左面则是高崇的山体，浓雾遮掩，望不见峰顶。三人谈笑间越过了“好汉坡”。

“好汉坡”过后，山道较平坦，走了四、五里路的样子。山道变成了在峭壁上开劈的栈道，狭窄、险峻，左面是高聳的绝壁，右面则是登山者不敢下视的深渊。在此处，“一失足必成千古恨”。

过了栈道，明丽秀雅的庐山，渐渐向我们展露出诱人的魅力。我们三人倍受鼓舞，游兴猛涨。兴高采烈之际，耳畔，突然响起了呼啸的风声。眼前，刚才沿着山坡下滑的团团白雾，陡然飕飕地快速地上升。继而，眼前是混沌一片的白雾，一会儿，周围昏暗起来。一直身挨身、步连着步的我们三人，互相只听到话语声，但就是看不见同伴的身影了。

刹那间，头上风云陡变。先是风声呼呼大作，天混地暗，沙粒碎石树枝随风冲荡。《西游记》里妖魔鬼怪现身前的嚇人场面，竟突兀而来。几分钟前，团团云雾还是顺着山坡滚滚而下，瞬间，却又如同海边的飞涨的大潮，顺着山坡汹涌而上。惊骇中，蚕豆大的雨点又“啪啪”砸下，我们疑是冰雹。山道两旁，除了磊磊顽石，就是稀疏小树，根本就无处可躲！也无可遮可挡之物。惊慌的我们三人，顿时是恨山岩无穴无洞。惊骇中各自就近急忙趴到山岩根部。兆祥用身体遮盖着灰色马桶包，里面是两台照相机和几筒胶卷。

风起云涌，天混地暗，似乎还有飞沙走石砸到身上来。苏軾诗中描述过的雨势：“游人脚底一声雷，满座顽云拨不开。天外黑风吹海立，浙东飞雨过江来。十分潋灔金尊凸，千杖敲铿羯鼓倕。唤起谪仙泉酒面，倒倾鲛室泻琼瑰。”竟在庐山好汉坡上被我们三人遭遇了。狂风暴雨中，我们三人的热身子两三分钟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翻江倒海的雨势持续时间不长。没到十分钟，雨势就平缓了下来。落汤鸡似的我们，不敢停步。起身赶紧冒雨继续上山，活动中身体发热，不致受凉。山雨中，我们奋力沿山路上行。登上牯岭平地，快步跑到路边就近的一家庐山饭店。门廊上两个身穿棉袄的女服务员看到落汤鸡般的我们三人，笑了起了。让我们三个暂不登记，先上楼进房间，脱去身上的湿衣裤。

嘴里的上牙不停地磕碰着下牙。但我们三个倒很兴奋。天行有常也无常，登临之乐不寻常。庐山这位江南妙女子，今天竟然对远道而来的游客翻了脸！露出峥嵘面目，让我们接受她的“洗礼”。这种“洗礼”，真是可遇不可求——飞沙走石，诡谲的妖雾，仅仅在《西游记》这类小说中描绘过的景象，竟让我们在庐山亲临其境了；苏軾诗里描述的翻江倒海的雨势，也让我们登山途中见识到了。这，何尝不是庐山这位美少女发脾气时的“真面目”呢？

树有树性，山有山性。心清玉洁的江南美少女，是讨厌俗子靠近的。有时，庐山也是会发脾气的。佛经说，立身莲花上的观音菩萨有33种法相。我们三人在庐山经受“洗礼”的场景，大概是庐山这位江南美少女的另一种真面目吧？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庐山, 大概也如莲花一般，“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