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省通衢”的古城徐州,一年四季的清晨,大街小巷的早点铺随处可见,各色各样的早点,非常丰富,热粥便是其一,且是这处兵家必争之地所特有的一种早点。徐州的热粥,与世人印象中的用米熬出来的粥,是大有区别。
年纪大些的徐州人都知道,热粥是“拐”出来的。
卖热粥的人家,头天晚上要将精选的黄豆与精米,按一定比例,先用水泡,子夜过后,将黄豆与精米捞出来,在小石磨上慢慢磨,磨成浆沫沫。怎么说是“拐”呢?
早年间,早晨卖热粥人家,都是小本经营,在家中制作;每天制做的热粥分量有限,大都是装盛一瓮而已。所以只用一盘小石磨加工即可。
小石磨完全靠一个人手工推动。这个人坐在小石磨旁,一手攥着小石磨上盘的木把手,绕着磨心旋动上盘;另一只手,攥着一勺子,不时将身旁泡过的黄豆与精米,舀、倒磨眼中。磨浆的人,攥住石磨上盘的木把手,那只手臂转动中,绕来拐去。所以,年岁大些的徐州人,就说“热粥是拐出来的。”
拐动小石磨那个人的操作下,转动的石磨上下盘之间,就不停流下浆沫沫来。磨完了,然后将浆沫沫倒在锅里添水熬制,于是就熬成了几乎没有颗粒热粥——处在稀饭与稠粥之间的一种糊状的热糊来。
由于熬制的主料是黄都与精米,所以熬成的热粥后,散发着黄豆与大米混合后特有的香气。热粥表面张力大,食用者,喝完,瓷碗内壁都是光溜溜的,几乎不显痕迹。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热粥,大概也只有徐州那个地方有。但热粥的历史却很悠长,北宋年间就有热粥了。苏东坡的诗里就出现过“热粥”两字。北宋熙宁十年(公元1077年)四月,至元丰二年(1079年)三月,苏东坡在徐州任知州。
苏东坡任徐州知州时,一次与朋友宴饮,高兴中喝高了,人有些醉,一个叫艾贤的农民端了一碗热粥给苏太守吃,苏东坡喝了热粥,感到浑身舒畅,于是即兴赋出了《热粥诗》。该诗云“身心颠倒不自知,更识人间有真味。”热粥的可口与宜人,从苏东坡这一诗句,可略见一斑。
清代乾隆年间的进士阮葵生,著有诗集《彭城集》,其中也有咏热粥的佳句:“香于酪乳腻于茶,一味和嘈润齿牙”;“居然入口融无哽,不得沾唇呷有声”。这为淮安人,可谓深得在徐州(彭城)喝热粥的个中三味了。
1957年我在老黄河畔的大马路读小学时,冬天上学早,家中还没烧早饭,出门前娘会给我三分钱,叫我到大坝头南巷的巷口喝热粥去。
那时我家住在黄河东岸的大坝头南巷,出了巷口就是大马路。那个巷口,就是如今老营盘小区入口那儿。寒风中,临街卖热粥的是一老头,热粥装在裹着棉褥子的大瓮内。
大瓮旁摆着低低的木案板,木案板四周地下,有几个小木凳,喝热粥的男女老少,就围坐在木案板旁,盛了热粥的碗就摆在案板上。
有的端着碗喝,有的勒头将嘴凑着碗沿喝。有的人是光喝热皱,有的是另买两根油条,将油条撕成短段,泡进滚烫的热粥后再吃。那时热粥就一分钱一碗,油条是两分钱一根。七八岁的我,早春一根油条一碗热粥就饱了。
人到晚年,往往思念故乡的小吃。世界著名的“船王”包玉刚,背井离乡多年,暮年最想吃是家乡宁波的臭冬瓜。
世事万变,人生多变,唯独童年在故乡形成的口味,至死也不会改变的。虽说常年生活在南方,每每说起热粥,面前就飘浮起热粥那独有的香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