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968年到石台插队落户的,那年仅15岁。
我当时抱着很天真的一些想法。“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响应毛主席的号召,自不必说了。那年学校一动员,单纯的我就与三个要好的同学一道,报名去皖南石台县插队落户。
当时我们学校同学可以去四个县:皖北的利辛、阜阳、颖上,皖南石台。同学们选择的,大都是石台。
我个人觉得皖南山区的石台县山高林密,肯定很好玩的,再加上石台还有一条秋浦河,夏天跳进秋浦河游泳该是多么地“展”!
那时报名去石台的有二百多人,但去石台的名额仅40个。我们学校的军宣队就召集要去石台的这二百多学生,做思想工作,动员同学们改变下乡落户的去向,努力引导同学们去阜阳地区。但是,上台进行动员的解放军战士水平太差了,他大谈阜阳地区山芋多,山芋干子每年都吃不了;山芋干子多得都被农民当柴烧。
那个当兵的,他不知道,城里学生就怕吃山芋干子!同学们要去石台的原因,大都是怕吃山芋干子。
结果我们四个人被批准去石台,学校开了欢送会,每人赠送《毛主席语录》一本,我们几个很高兴,看不出谁个对家庭对合肥留恋的情绪。只是,动身的那天,同学们大都默默无言。
动身那天,是1968年的11月13日,天没亮时,我们背着行李,爬上了送知青下乡落户的专车——带蓬的解放牌大卡车,同学们的父母亲在卡车下,大都是默默不语;车上的我们心里开始有些难受。
那天去石台的合肥知青,有40多人,分乘两辆卡车。
我乘的那辆卡车上是17名学生,其中有8名女生、9名男生。17人中16个是我们合肥一中的初中生;有一个男生,是另一所学校高中的,19岁,年龄最大。我们一中的16个人,年龄都小,我最小。
黎明早晨四点多,两辆大卡车开动,驰离合肥。车子一开,心中的难受就没了。途中,我们也很高兴,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太单纯了。那时,我们只想早点到山高林密的石台县。
车子开动时,街道上还亮着路灯。过了肥西,天才亮。随汽车的颠簸,我们头脑里也在颠簸,大都想象着石台山区的景象。途中,车子停两次给我们吃饭,一次停在桐城,一次停在安庆。饭是同学们各自从家带的。
卡车到了长江边,是轮渡过江,过了殷家汇,渐渐钻进贵池与石台的山区。车子在山间公路颠簸着,过“小河”,过“丁香”,向东到了“七里”。,七里下去了五个同学。七里乡就是县城。剩下13个同学在车上,顺着一条河往东去。
有个同学说,车外就是秋浦河。从县城向东又开了五十里样子,天色暗了,车子停到了山谷间兰关公社所在地。贫下中农在热情地欢迎我们。公路两边没几座房子,多是一些“机关”,除了供销社外,还有的就是粮站,茶站,铁器社,木器社,信用社,农技站,再就是使用手摇电话机的邮电所,等等。此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杀猪卖肉的食品站。这些“机关”,几乎一律都是灰砖平房,零零落落地分散在公路两边。农舍则散布在山麓间。路上也没几个行人。
我与几个同学被兰关公社—莲溪大队的文书领着,去了公路北面五里外山麓上的河坑生产队。莲溪大队有7个生产队,但农舍零零散散,散布在幽谷山麓间。自然村有90多个。分在这个公社的是13个学生:5个女生,8个男生。
我落户的河坑生产队,就在秋浦河边,去了4个男生。那个生产队本来有66个劳力,加上我们4个知青,共70个劳动力,但是只有25亩地。生产队农民主要靠山林茶叶谋生。25亩地产的粮食,只够吃三个月,其余全靠国家供给。一个人口,每年要拨给四五百斤的稻子。
我们到生产队后,四人住一间大堂屋。集体户,四个人吃在一起。大家轮流着烧锅做饭做菜。相互之间,感情很好。特别到后来,招工开始后,我们四人相互谦让,尽量让年龄大的、家庭经济不太宽裕的同学先走。
夏天,一落大雨,我们住的堂屋下面的河道里,山水凶猛下泄,秋浦河水暴涨。此时,河床里翻滚的就是一条桀骜不驯的浑浊水龙。
在生产队里,我们四个都很规矩,生产队里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办。四个人都没有谈恋爱,年龄都不大。从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但也与农民中的痞子打过架。
生产队里,除了四个合肥知青,还有几个上海体校下放的学生,我们与他们关系很好,他们是在我们招工前一个多月才从上海下来的。但是他们上海知青的作风,与我们四人不同。他们,比我们散漫多了。
石台县山里人,普遍的是早婚早育。山里的政治空气不浓。农村也有支左的解放军。每个生产大队有一个班。“九大”闭幕的晚上,当兵的组织我们庆祝,扎起火把,点燃后,照亮脚下的高高低低的山麓,举着火把去公社游行。
在石台,我们也是挨过饿的,那是在水库工地上。营养不良,大便解不下来的疼痛,也是痛苦地经历过的。
第一批招工时,全公社是5个名额。我们河坑生产队的四人,先尽另一个同学上来了,是去合工大的一个附属工厂。没过几个月,1971年8月,第二批招工,全公社八个合肥知青,都招了上来,我们在一起的三个就也都上来了。我们被分到铜陵县境内的矿山,一听到消息,也是不想干的,但想想,也没办法,只好到矿上来了。
一晃五十多年了。我们同学,正在筹备下乡插队五十五周年,纪奠我们远逝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