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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浦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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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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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江南古镇

下午四点,大江上寒风料峭,阳光却明亮,从芜湖溯流而行的上水小轮,羊山矶那儿偏离主航道,进入江心洲(荷叶洲)与起伏山阜之间的夹江。南岸山阜上遍布绿色马尾松,山阜下船舶、吊塔连绵不绝。汽笛鸣叫了几声,小轮缓缓靠到了南岸古镇的轮船码头。

一幢方形的钟楼耸立在古镇上空。古镇,就是这班上水小轮的终点,靠上码头,小轮就要泊在古镇过夜,翌日清晨掉转船头,下水返回芜湖。

船仓内,急不可耐的我们7个人,早已既背又拎着各自的行囊,恨不得一步就跨上这座江南古镇。

伴着栈桥“咚咚咚”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我们七人凳上了江南岸。顾不上身后红日坠落下的江景,顾不上夹江对岸似浮似沉的“荷叶洲”。

年青时,人大都只顾往前走,奔往自己的目的地,行进途中是很少往身后望的。再说,我们七人在舟船上已颠簸三天了。怎能不想一步登上江南古镇,尽早踏进被分配去的工作单位?这是我20岁那年的12月28日。

那一天清晨,芜湖上水的小轮,5点整就要起航。4点大家起来,又将行李往小轮上搬。七人都不是空身。奔赴离家千里之外的江南,各人能不带着被褥衣物等生活必需品吗。有的还带着箱子,张毅是个大柳条箱,李敏红是个铁皮箱,我是一个红色小木箱。大江北岸裕溪口下车,上下渡轮,随身行李都得自己带。大家相帮着拿,但也都累得够呛。

上世纪60年代,皖江两岸交通尚不便利。火车只通到繁昌县。沿江民众出行,依赖的主要交通工具是江上的客轮。长江航运公司经营的客轮,分为两种:上海到汉口、重庆、跨省长距离往返运行的,称之为大轮;省内江段短途运行的,称之为小轮。

大轮上分舱位,头等二等三等四等五等,除了五等舱,其它各等船票的乘客都有床铺。小轮的吨位小,船上设施简陋,乘客就只能在统舱内坐条凳。

那时,皖江上运行的小轮,以安庆、大通、芜湖为三个节点,分两段运行。每天清晨,安庆、芜湖,各有一班小轮,起航开往古镇大通。到大通都是在傍晚四、五点了。这两条小轮,到大通下了客后,就在大通码头过夜,翌日清晨,载客再起航返回安庆与芜湖。

那一天,江淮一带连续多日的雪雨天总算放晴了。但大江上朔风阵阵,小轮两侧都拉扯起帆布,为乘客遮挡寒风。小轮逆水而上,一会儿靠上江北岸,一会儿靠上江南岸,什么三山、繁昌、荻港、土桥、刘家渡,每靠上一個码头,上上下下的乘客,熙熙攘攘,提着旅行袋的,抗着大包的,挑筐的,從码头浮桥或长木板先上,后下。

滚滚的江流上,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船舶,迎风破浪。我扯开帆布缝,观看宽阔的江景,冰冷的江风直往船舱里灌。就有乘客嫌冷,直叫放下放下。我只好站在船边从帆布缝向江上看。

中午时分,小轮“突突突”行到土桥那一带,滚滚江面上,涌出灰色脊背的十多头大家伙,头尾相连成一长溜,鱼贯而上,黑色的脊背时而跃出水面,时而潜入江水之中,起起浮浮,情景壮观。我惊奇的叫了起来。旁边的乘客说:那是江猪。

小轮偏离大江主航道,驶进靠南岸的夹江,一会儿就鸣笛,缓缓靠上南岸码头。

登上南岸古镇,沿江小街并不萧条,由于安庆芜湖来的小轮,均在此停泊过夜,傍晚下了小轮而要去青阳等地的旅客,须要在此过夜之后,方能再搭车前行,所以小街两侧,旅社、饭店、商铺、鱼肆接二连三,比比皆是。

下了小轮,先要填饱肚子,在大通饭店,我们吃的是团鱼烧罗卜,三毛钱一盘,盘内一半是鳖裙。

毕业分配时,我们所选择的工作单位,在省燃化厅大地图上,标注为“在大通古镇附近”。可吃“团鱼烧罗卜”时,向店员一打听,我们要去的工作单位,还在30里外的天坪山呢。

好在该单位在小轮码头下游处,也有一码头,奔过去,用摇把子电话与单位联系。一小时后的暮色中,单位派来解放牌大卡车,将我们接到了天坪山下。

多少年过去了,滚滚江面上江猪成群结队游弋的景象,还时常浮现在脑中。

江猪成群结队游弋的景象,以后几年坐小轮时还见到过。但1976年,我乘坐胥坝到大通之间的小轮,就一次没看到江面江猪游弋的景象了。在铜陵待的日子长了,我得知,当地人所说得江猪,学名为江豚。而江上的渔民则称之为“黑豚”,因为这皖江中段这儿的江里,还生活着“白豚”。“白豚”的学名为“白鳍豚”。

短暂人生中,见识美妙的景物,是需要缘分的。天地间许多好东西,近在咫尺,缘分不到,终其一生,都可能见识不到。江南古镇大通附近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我,有幸多次观赏到了随波逐流的江猪(江豚);但也错过了“标本式”的江南古镇景象-----荷叶洲上三街十三巷活泼泼的市井百业图。

1972年读到宋初王禹偁的《黄冈竹楼记》,印象很深。之后我更喜欢他的一首词——《点绛唇》:“雨恨云愁,江南依旧称佳丽。水村渔市,一缕孤烟细。天际征鸿,遥认行如缀。平生事,此时凝睇,谁会凭栏意”。

我年过半百时,皖江两岸交通得到很大得改善。市内有公交车到古镇,我则时常到大通古镇俳徊。到了古镇,就搭渡轮过夹江,上荷叶洲漫步。

大江滔声依旧,荷叶洲商业繁华渐渐消褪,绿树菜畦几乎覆盖了全洲。旧时的三街十三巷,旧时的厘金局、盐仓、发电厂等等早被“雨打风吹去”;荷叶六队大江岸的大轮老码头,也早已湮灭在江流中,无迹可寻。

但是荷叶洲上,在清新旷远的菜畦间,可以欣赏“水村渔市,一缕孤烟细”;在柔柔的沙地上,能够体味到“岸上沙,昔日江水今人家”幽远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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