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株待兔的我

我这辈子，许多时候都是处于守株待兔之境地。

自幼天资平庸，貌陋才乏，身矮多病，口齿不清。童年时，母亲老是对邻居说，这孩子“白舍”。母亲老是耽忧这个孩子长大后难以安身立命。

“白舍”，意为无用，不要钱白送给人家，人家都懒得收留。我上学后的一些事，证明母亲对孩子的耽忧并不是杞人忧天。在学校里，许多事我只能靠边站，许多时候只能在某些圈子外当观众。

小学乃至中学，在才华横溢的众多同窗面前，我虽感到笨拙，许多事情都不敢上前，但也不敢拖班级的后腿。同窗们跨两步，自己就跨三步甚至四步，以便跟上班级队伍。小时候，班级每次排队，我都排在前头——个头最矮。小时候，我最怕集体活动被排斥在外。那对我来说，那是很耻辱的。

1958年深秋，全民大炼钢铁，我们这些三年级的小学生，也踊跃参战。有天早晨秋雾迷濛，出发前各班整队，教导主任张文锦老师，摸着三年级一班队伍前头我的小脑壳，对班主任张玉珍老师说：这个小同学就不要去了。

听到这话，感到委屈的我，一边扬手把教导主任的手掌拨拉开，一边伤心地哭泣了起来。张玉珍老师对教导主任劝说了两句，教导主任就不坚持了。我得以与同学们一起，到黄河北岸的陇海铁路搬运铁矿石，参加“全民大炼钢铁”的神圣事业。

读中学，校园内神圣之事不少。神圣之事当前，我屡遭排斥。每遭排斥，我都怨恨，但我并不全怨恨人家。人家排斥我，有一定的道理——论身材相貌，论家庭条件，我比别人差。遭排斥后，我心中悲伤，却并不哭泣了。或是躲到一边，慢慢将息，默默舔舐心口创伤；或是包羞忍耻，执着地尾随队伍，跟着前行；或是在扫扫场地，打打开水之类的杂活。

人，贵有自知之名。打幼年起，我就较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愚笨卑陋，自己不如大家。我懂得，笨鸟只有先飞，才能吃到虫子。况且那些神圣之事，不倍加努力，谁会看上缺陷明显的我呢。

红尘中有许多美事。做梦娶媳妇之类的美事，青涩岁月里谁都想过。没有条件，美事只能在梦中。缺乏条件，美梦还是不做为好。

论条件，无论先天还是后天，我比别人差得多，所以在许多时候，我只能静静地守株待兔。

乾坤旋，世道转，苍天不负有心人。我这辈子幸运的是，除了爹娘，茫茫人海中也有贵人，一次有一次赶“兔子”到我身旁，让“兔子”撞我脚下。这些贵人，用一只只“兔子”，温暖寒寂中d的我，用“兔子”引我屡屡跳出窘困之境。

红尘滚滚，载沉载浮。如今已年逾古稀，虽一事无成，毕竟衣食无虞，且有蜗居遮风挡雨，得以安度有生之年。

（己亥年初二 -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