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兰亭回到绍兴城内,已是中午。饥乏交困的我下了汽车,就钻进路边的一家饭店。吃着饭心里衬思着:离火车开,还有近五个小时呢,该游览的地方都跑过啦,吃饱肚子,难道就去火车站候车?等着离开“山阴道上,应接无暇”的这座江南的历史文化名城。以后,以后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再来呢。干脆再到东昌坊口盘桓盘桓,再瞻望一遍耐人寻味的百草园和三味书屋吧。
说走就走,碗一推,起身就走。
可是,没等我拐进东西向的鲁迅路,两条腿就不听使唤了。也难怪,三天来我是马不停蹄,城里的鲁迅故居、三味书屋、周恩来总理祖居、越王台、沈园、青藤书屋、大通学堂……城外的皇甫庄、大禹陵、鋻湖、东湖……绍兴城里城外令人神往的去处太多啦。我生怕有一处遗漏,多亏了这两条腿。昨晚躺倒床上是又酸又麻,一宿也没能歇过乏来。今天在曲水流觞的书法圣地兰亭又流连了一上午,现在两脚象套了沉沉的铁鞋,怎么也拖不开步了。真想一屁股就地坐到马路边。但这实在不大象样。唉,能找个地方坐一坐才好哪。
咦!前面不就是咸亨酒店吗?前天忙着去赶开往大禹陵的汽车,路过时,只是在门口站了站。嗬,今天正好,进去坐坐一举两得,既可歇脚,又能领略咂嗼当年孔乙己、阿Q的风貌。
走进檐下高悬“咸亨酒店”匾额的店堂,,悉如鲁迅小说《孔乙己》所状,三开间平屋,无窗、无分隔墙,西首朝外摆开曲尺型柜台,柜台上还放着豆腐干、百叶包、烩鸡蛋、熟蟹、咸花生,以及猪内脏等价格低廉的菜肴,自然少不了当年孔乙己尝过的茴香豆。“太白遗风”青龙牌高竖台上。东间沿街设齐腰短墙,与中间相连成坐吃大堂。堂内酒座均为长三尺、宽约二尺的条桌,每桌配二根长凳,桌凳一式漆成荠色。可惜只少了一块写有“孔乙己欠十九文”的粉板。店堂内举盏品酌的游客还不少。有的喜笑颜开、开怀畅饮,有的谈笑风生、细啜慢呷……。我坐到一空桌前,揉一揉又酸又涨的双腿。
“先生,您要点什么?” 一位晚清酒店伙计装束的中年男子用手中的抹布,揩了开桌面,微笑着向我问道。
我本想说:“啥都不要,只是进来坐坐”。可看着人家那和善的笑脸,这话我讲不出口了。我真后悔,刚才饭吃得太多。稍一打顿,不知咋地,“温两碗酒,来一碟茴香豆”这句鲁迅先生作品中的人物孔乙己说的话,竟然从我嘴里脱口而出了。
话没落音,哄堂大笑。不用说,店堂里的人都熟悉这句话的出处。靠窗一位广东腔调的男子说:“好有意戏啦,又来了个拱乙急!”我有点窘,好在人家并无啥恶意。看来,进了店,说这个话的游客还不少。
茴香豆,果然名不虚传,一粒嚼下,满口余香;呷上一口名为“元红”的绍兴老酒,醇厚宜人、酒香扑鼻。
此时,临街桌上,几个和赵本山口音一般的东北汉子边喝酒,边用一小摄像机摄下哥几个喝酒的场景,摄了一阵犹嫌不足,又去找酒店那位“伙计”商量什么。原来,是要摄取“伙计”柜台前沽酒的景象。那位笑容可掬的“伙计”按照东北汉子的要求,在“太白遗风”牌下的酒坛上将酒端子高高提起。
我依旧吃豆饮酒,细细揣摩着当年穷困潦倒的孔乙己、阿Q,来这儿解酒癮、欠酒账的模样。消消停停解着我的乏。渐渐地,我有些微醺了。
步出酒店,回头望望“咸亨酒店”的匾额,向两三百步外的“三味书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