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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浦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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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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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东爱笑(貂小东之二)

貂小东爱笑,与人讲话,不笑不开口。 

貂小东家先是住在徐州一中门前的民享里(东西向的一条小巷),初一下学期搬到夹河街东口南侧,中山路那个黑大门内。貂家这两个住处,班上不少同学都去过。

貂家在民享里时,与我们丁班高潮义同住一院,高家在堂屋,貂家住南屋。貂家的南屋是旧时的一幢小二层楼。1962年秋冬时,下了早自习,早餐时间,徐家均、郭希瑞、杜庆祥等几个小个子同学,常一起跑到貂家去,把各自带的镆馍,放进铁锅里一并煮,他家篮内的芫荽等青菜,我们就抓到锅里来调味。有时还往他家楼上蹿。楼上是红木雕花架子床。

毕业五十年后的2015年5月10日上午,丁班同学重聚在撷秀园时,傅保玉握着张孝永的手说:你家我去过,你家门前是口小井。张孝永心中先是一愣:我家门前没有井啊。旋即便省悟过来:老同学分别半个世纪了,傅保玉是记错了。他去的肯定是貂小东家——民享里貂小东家。

貂小东住在民享里时,南屋前有一圆径两尺左右的小水井。2007年国庆节前的9月27日,小东病重,张孝永电话得知后,翌日晨夫妇俩便在江东小城乘大巴,穿过江淮大地,直奔淮北烈山医院探望。当晚,在医院病榻上,提到1962年几个同学去民享里他家吃早饭旧事,貂小东讲到高潮义同住一院;讲到家门前小井,小东说,我家老六上学前,有一次倒栽葱滑进井里,差点淹死,是我二哥在屋里看见了,急忙过去拎着老六双腿,把他提溜上来的。

貂小东兄弟八个,他行四,所以熟悉的同学都称他“貂四”;貂家八兄弟,名字的第三个字,都是“东”;论起相貌,弟兄中小东最丑!其余七个兄弟的相貌,则是一个胜过一个,尤其是老三与老六,均是中等以上身材,清隽矫健,而且相貌英俊;这哥俩讲起话来,嘴两侧露着虎牙!称得上是两个美男子。

子女多,父母艰辛,孩子们也受罪。貂小东读一中后,家境日趋贫困。天天,八个孩子张嘴要吃饭,貂小东父母还得供五六个孩子上学读书。貂小东进一中时,大哥考进上海“第二军医大学”(六年学制),第二年二哥考进卫校,“二军大”与卫校,虽说分担了这哥俩的吃饭负担,但家里还有六个孩子天天得吃饭啊。而貂小东父母俩人所在的童装厂(文亭街),工资都不高,每月合起来也就仅仅七八十元,月月是入不敷出。怎么办呢?

为了将这些儿子拉扯成人,貂小东东父母只好逐步变卖家具、房子。解放前,貂小东家境殷实富足,在城南猴山窝有些田地,彭城路南段有家铺子。解放初期,家里还是有点底子的,民享里和中山路的房屋,也是他们自家的。

貂小东他老八出生之前,父母为了养家糊口,先是将家中值钱家具卖了,1963年又将民享里的那二层小楼卖掉,然后迁到中山路边那房子居住。中山路黑大门内的三间堂屋,也是老房子,堂间两侧本来都是木壁板。生活艰难,貂小东父母只得把堂间两侧木壁板,也卖掉度日。

这就是1964年7月上旬,我们班里在准备去云龙山野餐时,貂小东准备的是木柴,常炜等同学去貂家取木柴时,进了中山路貂小东家,看到“家徒四壁”,就是当年貂小东贫寒家境的真实场景。孩子多,父母实在负担不了,其三哥,就比小东大一岁,为了生存,16岁时,作为徐州市第一批支援边疆建设的社会青年,去了新疆天山之北的阿尔泰。

困苦生活中,貂小东父亲身体越来越差,终于在1967年9月不幸病故,貂小东那年虚岁才18岁。父亲病故后,下面的四个弟弟都还小,靠母亲一人微薄的工资,完全维持不了全家的生活。貂小就挑起了为四个弟弟找饭吃的担子。

1967、1968那两年,我和洞山枳园的一帮同学,时常在街上晃荡,看那特殊年月中街上的一些热闹场面。而徐州一中老同学有的是这派,有的是那派;初三丁升入师范学校的一女生是腰鼓队员,上街游行扭秧歌打腰鼓;有男生更是受人蒙蔽、参加各种活动。老同学中更多的是逍遥派,逍遥在九里山、卧牛山,或云龙湖水中。

可我们的貂小东怎么能逍遥起来呢?1967、1968那两年,热天,貂小东要卖冰棒,到冷饮厂批发来二三百支冰棒,放木箱内棉褥裹好,用一破旧的自行车载着,骑到城北几十里外的郑集等乡村去兜售;冷天,貂小东要在家里带着几个弟弟糊火柴盒,或钉童帽上的金属帽花。

那两年冷天,家住西关基建局的几个同学好到刁家找貂小东玩。貂小东都是边糊着火柴盒或边钉着童帽花,边与同学聊。有时同学们还陪着貂小东一道去南边的文亭街送童帽。

那两年热天,貂小东就很少见到了——他在忙着卖冰棒。写到这儿,沁出的泪水蒙住了我的双眼——2007年9月27日晚间,在医院貂小东病榻前,我对貂小东夫人解说老同学的病因:“貂小东年青时身体亏大了——1967、1968那两年的三伏天,老四天天用自行车驮着几百支冰棒,去乡间走村串队卖冰棒;六十年代乡间尽是坎坷的土路,毒太阳下,即怕冰棒化掉,又要奋力推车上坡,天天淌的汗水,比冰棒化的水少不了多少。西北乡的郑集、黄集,哪个偏僻村子没到?越偏僻冰棒越好卖。要是遇到天不好,落雨,天凉,冰棒卖不掉,心里更焦急!那两年夏天,貂小东身体消耗过度,所以年过半百后,病魔就乘虚而入了。”

听了我的解说,病榻上的貂小东微笑着对夫人说,你看,孝永是知道我病的原因的。你不要太担心。可是,歹毒的病魔,一直没有松开它的魔爪。十个多月后,貂小东终究没能逃脱它的魔爪。

貂小东仙逝已经14年了,但他那爽朗的笑声,时常在我耳畔响起。生活,对不同的人来说,压力不同,滋味也不同,应对也不同。青春期的貂小东,虽说抛洒了过多的汗水,虽说饱尝了世间的苦涩,但那些汗水那些苦涩,并没在他心间落下多少阴影。他一直积极看待人生,乐观向上。

貂小东爱笑,从留存的貂小东遗照看,貂小东这辈子心灵充满阳光。

小东,亲爱的老同学,在另一个世界的您,肯定也笑着,笑看撷秀园、枳园、紫竹院(北方交通大学在北京西郊紫竹院)等处同学们对您的思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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