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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浦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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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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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见过的一种饭票

吃过食堂的人,都用过饭票。

如今大中专学生,单位员工去食堂里用餐,使用的已不是饭票, 大都是涮卡——食堂大师傅给用餐者打好了饭菜,用餐者只要将在电子扫描器上一涮,所需金额就支付给食堂了。然而,上世纪许多年间,吃食堂的人,用的都是饭票。1965年我去几百里外的南方读书,开始吃食堂,开始用饭票。我家一个盒子里还存有几张合工大食堂”、天坪山煤矿食堂的饭菜票。但我最早见过的饭票 ,却并不是食堂的饭票,而是一个邻居的家庭饭票。

1960年前后,我家住在彭城西关博爱街之南的商业宿舍,就是现在七路口哪儿,苏堤路与永安路夹角处,本来建有红砖红瓦的五幢苏联式筒子楼,上世纪90年代初被拆除了。

朝南的五幢筒子楼,分成三排:北楼有两幢,南楼有一幢,中间有两幢。我家搬进时,五幢筒子楼外用一圈竹篱芭围成个大院落;一年后竹篱笆被红砖墙替代。

大院中间两幢楼,都是一个单元,中间一个楼门,一层住十户人家;院子里人称之为东楼西楼。靠近北院墙的北楼有两幢,靠近南院墙的南楼仅一幢,这三幢都是双单元楼二层楼——每幢楼正面都有两个门,每个门里一层二层,各住十户人家。

北边这两幢楼,楼后隔着一条宽的水沟,是扯有铁丝网的兵工厂——68军的坦克修理厂。院子里人将这两幢楼,靠东的叫东北楼,靠西的叫西北楼。我家住在西北楼。

南楼也是双单元楼;楼外,隔着一条公路,就是黄土筑成的苏堤——从云龙山西麓黄茅岗延伸过来的大堤苏堤,在商业宿舍西面开始缓缓弯曲,偏向西北。所以商业宿舍大院靠西南角的大门就紧挨着苏堤下的路。那时苏堤上,长着的大都是一人粗的柳树、杨树或楮树。苏堤下路两旁则是白杨树。

我家是在1958年6月25日,从东关黄河畔大坝头搬到商业宿舍来的,先是住在西北楼。搬来没多久,社会上就热火朝天大跃进”、“大炼钢铁”、“大办人民公社”了。我当时9岁,与姐姐都转学到北边的“bo ai街小学读书。

过了年把的功夫,饥荒像野火一样,蔓延到商业宿舍。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觉得不够吃,男女老少成天都觉得饿。那时俺娘在bo ai街东边的饭店里干活。有天早晨上学经过饭店时,娘给了我只米面热馍镆,出了饭店我边吃边顺着bo ai街往西边的学校走,衣衫破烂的一汉子猛地从我手中夺过半个馍馍,就往那半个馍馍上吐口水我又气又恼,但也无可奈何,只好默默走开。

我与院子里的小伙伴,四月苏堤撸杨树嫩叶子回家,与面粉掺在一起蒸了吃;还到楼后沟沿上薅翠绿的富富苗,弄到楼上的厨房里煮了吃;天寒地冻之际,苏堤下开始出现拖老携幼逃荒的农民,南楼外环卫站的屋框子里,也出现芦席盖着半截的死尸。

家家觉得不够吃,但男孩子肚子空空,也忘不了玩耍。那时,男孩子作兴玩洋画,二寸长一寸宽的彩旗小画片,画片上印着水浒一百单八将,“三国”刘关张赵马老黄忠,岳家将杨家将之类的英雄好汉。孩子们手中的这些洋画,一是来之于买,一是来之于

洋画,就是两个以上的男孩儿,聚在一起,趴在平地上,各出单张或多张,叠成一椤,用手掌在一摞“洋画下劲拍,手掌拍后,成洋画翻过去了,就算赢了,翻过去的洋画就归赢所有。

有一天,我与几个孩蹲在两楼之间的空地上"拍洋画。东北楼一个叫大运的小伙伴,连输了几回,从衣兜里掏了半天,掏出的不是洋画了,而是几张褐色牛皮纸裁成的小片片。小伙伴们问大运,牛皮纸小片片是什么?大运:“是俺家的饭票

我伸头仔细一看,洋画般的窄纸片上有蓝色笔迹画上的双边框,边框中央画有一个冒着热气的饭碗,饭碗上则是两个描粗了的汉字贰两。大运说,上月底几天,家中就没吃的了,借些米熬稀饭吃了几天。俺“大大”(读“答”音,黄河古道那儿的方言,对父亲的称呼)说从这个月开始,也照吃食堂的办法,每人每天每顿饭,拿饭票吃饭。免得到月底又断粮。

我当时感到很诧异:一家人吃饭,怎么还分得那么清?那么细? 我们家,再缺粮食吃,爹娘可都是尽我们姐弟几个吃。那年月,城镇每家都有个购粮本,每月按人口定量供应。吃多了,月底全家就得挨饿。家家户户,对粮食都不敢大意。但家庭中使用饭票的,还真稀罕。

岁月沧桑,人海茫茫。社会阅历多了,我才明白: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家与家也是不同的。有些人的亲情,经得起冰天雪地;有些人的亲情,是经不起风霜的。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饥荒时期,出现什么样的人都不稀奇。

我们这代人的前半辈子,饭票是太重要了。我们这代人,从小就知道,长大后找对象,要找自带饭票的!否则,找的对像没有“饭票”,生活就太遭罪了。

第一次看见饭票,竟是一户邻居家庭内部的饭票。那个饥馑的岁月,毕竟一去不复返了。

2009年8月26日于天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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