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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浦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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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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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趟美差

数九寒天,翻检家中的旧书,翻开《安阳》这册书时,一窄条白薄塑料片从书中掉了下来,从地板上检起一看,是彩印在白薄塑料片上的门票;该门票两寸来长、七八分宽,上用红绿两色印着的“殷墟博物苑”大门。这窄窄的门票,让我忆起了30多年前的一趟美差。

我42岁那年10月下旬一天,当卫生所老刘到办公室找我,说想找个人去河南安阳一家部队医院,为腰下瘫痪的一名重工伤矿工求医时,我当即表示:不要找了,我争取去办此事吧。

重伤的这位矿工年轻,是我初进矿时老领导宣如九的女婿。他与老宣长女成婚仅一年,在矿井下被重载矿车撞断了腰部脊椎。为该矿工到千里之外去求医,于公于私,对我来说是都是当仁不让的事情——1970年代初,体弱多病的我在老五连(建井队)时,作为连指导员的宣某某对我一再关照。

当时一听此事需要去豫北安阳,我顿时来了兴趣:汉字之源的甲古文,是在“殷墟”出现的,而我在青葱岁月就已知道“殷墟”就在洹河畔的安阳小屯。

当天,我就到“老方丈”办公室,请示“老方丈”:“老宣女婿康复治疗,矿上须去人前往安阳医院联系,我打算把手头事情办妥后,我去跑这趟差。”“老方丈”是生产科长胡某调侃这位矿长的一个称呼,大家见矿长听之任之;人前人后,机关干部也就这么称矿长,矿长也不恼不怪。1960年时“老方丈”也是宣如九的下属,他们1961年从安庆柘山煤矿调来天坪山煤矿的。所以,我向“老方丈”讲清此事后,他也同意了我跑这趟公差。

我之所以毛遂自荐,去千里之外跑这一公差。缘于我的一个爱好。

1967年春,学校停课近一年时,社会上风潮迭起,而躲在家中的我开始跟学兄从恕学习篆刻。从恕家在我家后面一个巷子里。我接触篆字多了,自然对汉字由甲骨文-金文-篆文-隶书-到楷书的演化,很感兴趣,也知道了甲骨文就是在安阳小屯出土的传奇经历。1969年底到天坪山矿工作后,我宿舍“17—5”内小红桌玻璃台板下,始终压着一青铜鼎底部朝上的图片,铜鼎底部是多行古篆铭文。那几年的业余时间,对矿上人请我刻名章的事,我都是有求必应。当年我帮刻的私章逾百枚。所以,多年来自己一直都想身临“殷墟”,仔细遊览这个甲骨文的圣地。

到安阳的这件公事,我去,会宽慰老领导宣某。公务办妥后,我便可顺便去城外小屯去参观“殷墟”,了却多年的一个心愿,岂不是公私兼顾的一趟美差?

兴致勃勃的我,很快背负着老领导的期盼,带着那位年青矿工医疗救治的资料,从江南踏上了北行的旅途。

途中在徐州停留了两天,看望老母亲。第三天上午,换乘一列西去太原的快车。绿皮火车从徐州开出,顺着陇海铁路西驰,很快就进入河南境内。

豫东平原一片片农田、一簇簇村落,在车窗外向后移退。我边观览着豫东平原的秋景,边与对面座位上的一位汉子闲聊。

这个中年汉子与我年龄相仿。我俩由车窗外一排排一闪而过的泡桐树,聊到焦裕禄当年带领百姓治理兰考黄泛区的事迹,进而聊到当时的干部作风、社会风气。俩人越聊越投机。

当时,戴着眼镜的我,身着合身合体的银灰色西装(上海南京路培罗蒙定做的)。聊了一阵子,对面座位的这汉子听了我的谈吐,把我误当成某新闻媒体的记者。他恰巧是安阳一家大型国企的工作人员。闲聊中,我就便向这位老兄打听安阳这座古城的一些人文情况。

车窗外,夜幕渐落。快到安阳时,这位老兄再三邀请我到他们厂招待处去住,并说,他们厂的接待宾客的设施条件,不亚于市区的相州宾馆。我谢绝了。虽说我一再否认自己是新闻记者。火车到了安阳,出火车站时,他还要打电话给厂里,要厂里来车接我。我婉谢了他的好意,按照他的指示,路灯下顺着解放路向东步行去了一里多路的相州宾馆。

从小我就喜吃面条,翌日晨我从宾馆出来,寻面条吃。街边饭铺里牛肉面,1元钱/碗。伙计将我要的牛肉面,端到我面前时,盛面条的瓷碗大得让我有些惊奇。一碗面条,放开肚皮狠吃,那碗牛肉面也没吃完!

吃了牛肉面,我走出饭铺,去目标医院。该医院是一家医院。按照街边一老者的指点,我乘公交车到了这家医院。

进医院,出据单位介绍信,找到相关科室,向治疗截瘫患者的专家讲明情况后,接待我的皖籍医生见我从千里之外皖南来,甚为热情。他仔细看了我带去的x光片等资料后,对我实话实说——这位重伤截瘫矿工康复的几率很低,就是到我们这儿来治疗,也难有奇迹出现的。皖籍老乡军医的话,让我难免为老宣翁婿感到失望。遗憾,但事已如此,又能怎么办呢?

之后,我向这安徽老乡询问,去“殷墟”该怎么走。这安徽老乡告知我后,并说,除了“殷墟”安阳这儿值得游玩的地方不少,你还可以到“文峰塔”、“yuan坟”等处去转转。

出了医院,我就按这老乡的指点,直奔洹河畔的小屯。

穿过小屯村,只见各家各户的院门都装饰着色彩明快的陶片。门楣上大都是“满门瑞气”、“日月重光”、“丰衣足食”之类四字横额。院门两侧之联语,也都漾溢着祥和气息。

在买了那条窄窄的门票,我进入“殷墟博物苑”的大门。除了近距离观看了许多带有原始文字的甲骨片,深切体验到我们民族上古时的文化创作之外,幸运的是,才出土没几年的“妇好墓”中大量青铜器,已开始向游客展出。在“殷墟”的游览,收获大于预期。

安阳古城中心的相州宾馆,我住了两宿,第三天晚上买了22点“太原-上海”车票。当晚我进站后,月台欲上车的人多啊,好在我没啥行李,随身就一个小包,那也是拼尽了全身力气,才在开车铃响中挤进车门。

车厢内超员严重,过道尽是疲惫的男男女女。困乏中一夜无坐,且不时被人挤来挤去的辛苦,不可名状。虽说吃了一夜的苦,但我心情依然不错,亲临“殷墟”这个中华文明圣地的多年夙愿,终得一偿。吃一夜苦,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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