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春天,祥兄送我一罐茶叶。
祥兄是与我一道来皖南天坪山矿区的老同学。我们两个成家后,家都安在了董家店。董家店是铜陵南部山区一个乡政府所在地。
祥兄夫人在董家店小学教书,他们住在小街东头的小学内,而我家则安在小街桥西边的矿区大院内。
初冬一天,铜官山的北玮先生来董家店寒舍。前一年在友人的婚宴上,我与北玮先生同桌,交谈起来,一见如故,之后与我就书信不断,成了忘年交。北玮先生是个老夫子,读书爱书,也是一位离休干部。他是六安人,解放前在南京新民报就职,参加了中共外围组织;解放后在北京,是中国青年出版社的编辑,1957年后因咎下放到北大荒,1964年回到安徽靠近六安的江东小城。北玮先生与我父亲是同一年出生。自相识后,我都称其“伯伯”;然而,他在书信中,一直称我为“兄”。
初冬那天上午,北玮先生下了从铜官山开来的客车,进矿区大院,找到我家。坐下后,他掀开茶杯盖,喝了一口热茶问道:你这茶叶是怎么保管的?我就拿过茶几上印有孙悟空腾云驾雾图片的饼干桶说,我一直就放这儿的。北玮先生将茶叶桶盖揭开,勒头看看里面已不多的一些大叶片说,这茶从那儿买的?我说,是个同学春天送的太平猴魁。北纬先生对我家这种茶赞不绝口。
过几天,早晨出门上班在桥头迎面碰到去西矿的祥兄,问他春天送我的茶叶是哪来的?他说是跟HUANGCONGYUAN几个人去太平开会时买的,说是猴坑的。
皖南人爱喝茶。60年代末来到皖南后,入境随俗,我也喝上了绿茶。1981年前十来年,我一直都是喝毛峰。祥兄送我这茶,长长叶片,其貌不扬,不象毛峰芽尖纤嫩,锋芒毕露;但泡出茶来,味道淳厚,口感清香。之后,我就很少喝毛峰而改喝太平魁片了。我知道,太平猴魁我是喝不起的。再说,市面上卖的太平猴魁,大多是滥竽充数。所以我喝的就只是魁片。
1995年,我曾在江东小城最早经营太平猴魁的茶庄那儿帮过忙。茶庄经理陈老头,是省汽运29队的退休职工,也是我在煤矿电工班长的姑父。熟识后,俩人有一些共同的话题。那两年闲暇时,他喜欢与我聊安庆地委工交政治部主任的故事。1964年“四清”运动时,这主任带领安庆18个县级干部在天坪山煤矿搞运动;另一个话题是给我聊他那侄子我电工师傅的婚前婚后之事。
陈老头是苏北人,大半辈子在省29汽车队工作。29队在皖南各地的运输业务量比较大。皖南山区各县各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陈老头常跑常去。他跑的地方多、接触过的人多,见多识广。80年代国家对企业开放搞活,熟悉太平茶叶的陈老头就开始帮汽运公司办起了“迎春茶庄”,来安置待业的职工子女。后来汽运公司茶叶业务扩大,在陈老头又为汽运公司办起旅游茶庄。1995年,老头子则又为我当时所在单位办起了裕安茶庄。
裕安茶庄开义安路南头的高坡上。那年国庆节后的闲暇时,我就溜到裕安茶庄呆一会儿。我电工师傅的孩子云雷当时就在这家店里就业,成天穿着白大褂,与两个姑娘一道卖茶叶。有时,我也与茶叶柜台前的顾客搭话。
有天我问来茶庄买茶叶的一个老先生,下面有好几家茶叶店,为何爬坡上到这个店来买茶叶。这个老先生说:陈老头这儿的魁片,正宗,味道好。之后,我尝了几回,这个店的魁片,泡出来的茶,味道果然淳正。之后,我就改喝太平魁片了。我知道,正宗的太平猴魁,我是喝不起的,价格上我能承受的只有魁片。
进入2000年之后,江东小城卖太平猴魁的店铺多了起来,但大多是滥竽充数。大店小店卖的都是“太平猴魁”,市场上却再也见不到太平的“魁片”这种茶了。
如今,“太平猴魁”的招牌,铺天盖地,还衍生出“太平猴魁”的许多牌号;如今,你就是到了“太平猴魁”原产地黄山北麓甘棠镇,你就是火眼金睛,也难觅到真“猴”的;如今,市面上精美听装的“太平猴魁”,大都含有“农残”,入嘴一饮,早已没有上世纪猴魁的口感与滋味。
白云苍狗,世道变化太快。早年的许多好东西,如今都已是狗尾续貂,徒有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