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之冬夏,对少年的我来说,皆有畅快的事。夏天是到城南水面广阔的云龙湖游泳,冬天则是到城内人民公园(快哉亭公园)遛旱冰。
作为古代九州之一“徐州“的治府所在地——彭城的许多街巷地名,都洋溢着浓郁的历史气息,标记着历史典故或名人,比如城内的快哉亭公园。该公园1950年改名为人民公园,1980年后恢复“快哉亭”本名。
北宋煕宁年间,苏轼之前的一个徐州知州,在彭城城墙东南角唐代所建阳春亭旧址,构建了一座新亭。公元1077年苏轼任知徐州后,公务之余,时常邀约宾朋好友来城东南角的这阳春亭会友、吟诗。
一天,苏轼登临亭内,文友请他即景吟诗,苏轼挥毫写出了“贤者之乐,快哉此风。虽庶民之不共,眷佳客以攸同。穆如其来,既偃小人之德;飒然而至,岂独大王之雄?如夫鹢退宋都之上,云飞泗水之湄,寥寥南郊,怒号千万,飒飒东海,鼓舞与四维。因此隅晋人一映之小,笑玉川两腋之卑。野马相欢,搏羽毛于汗漫,应龙所行,作麟角以参差。”众文友喝彩,并随即将该亭易名为“快哉亭”。这座小亭,因建在城墙的东南角上,也称为奎楼,为彭城古城的五楼之一。
千百年的历史烟云中,快哉亭几经兴废。民国初年,在亭子西面,掘池栽荷建九曲桥,并将快哉亭小院圈在其内,建起了“快哉亭公园”。1948年11月30日,盘据徐州多年的国民党军政人员,仓惶逃离徐州之后,“快哉亭公园”被人民政府更名为“人民公园”。而我也在徐州解放一年后,出生在公园北面不远的大马路上。
我的小学一二年级,是在大马路小学读的。大马路小学隔三叉五给学生包场电影,同学们一起去看电影,七八岁的我们很开心。同学们排着队,从大马路经工人文化宫,越过淮海路,到青年路,从公园巷北口进巷走一截路,即进入“快哉亭公园”。
从公园北门进入,就可望到东南方高台上的快哉亭所在小院的圆门,上世纪五十年代那小院的圆门上方挂着“少年之家“的名额。而公园北门内的西侧就是金城电影院——徐州城内最早的电影院。记得,我在那儿看过苏联的《小海军》,还有童话片《白雪公主》等。
后来我家搬到了彭城西关苏堤旁的商业宿舍,转学到了西关的一所小学。读五年级时,有一个星期天,与小伙伴到奎河北边的人民公园来玩。从西门进园,在园内九曲桥听到哗哗响成一片的声响。循声来到一圈围栏外,是围栏内发出的声响,只见围栏内青少年男女,在场内水泥地坪上飞燕一般旋来旋去。原来金城电影院1959年被拆后,原址这块地面建个旱冰场。眼瞅着围栏内青少年男女,在场内水泥地坪上飞燕一般旋来旋去,我羡慕极了。他们轻盈游动的身姿刺激着我。
下一个星期天,我问母亲要了两角钱,直奔了人民公园。交了钱,领到了一双溜冰鞋。被人指导着将底板嵌着滑轮的铁鞋扎上双脚后,就急不可耐地进场。晃晃悠悠,直立都很困难,摔了几跤后,几次滑倒后,渐渐体会到身体保持平衡的要领,渐渐自己就能滑动了,而且是越滑越快,飞快地滑动了。一圈一圈,学着溜旱冰的那些老手,或弯腰,或直立,绕着场子飞来飞去,与众人你追我赶。
我十一二岁的身体,被脚底的轮滑鞋带着,快速滑动,身体在快速滑动,身体飘飘欲飞,有一种自得之快感,有一种难得得满足感。而场内旋转滑动着的青少年,个个神情飞扬!
1961年前后,我家住在永安路南苏堤北的商业宿舍,宿舍楼院南侧隔条公路就是从云龙山黄茅岗伸延过来的苏堤。那两年冬季的星期天,我常到苏堤南边的楼房建筑工地,拣些麻绳头、铁筋、水泥纸袋等,拿到淮海路进化一巷北口旁的废品站去卖。卖废品的钱,攒够两毛了,星期天我就去遛冰场。
那两年,去遛旱冰,我就不走青年路上的公园巷进北门了,而是从西门进园。进了园,离老远,就传来溜冰场“哗哗”之声响。那声音,挺拽心的。
眨眼,六十多年过去了。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彭城内的这一公园也恢复为“快哉亭公园”了。只是,公园内如今即使还有溜冰场,古稀老翁也不敢”聊发少年狂“啦,更不敢在脚上捆上溜冰鞋,驰骋尽兴了。
溜冰场“哗哗”之声响,有时还在耳畔浮响,但溜冰时身轻如燕之畅快,永远留在了少时的公园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