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架山偶遇

清晨，看样子又是个晴空万里的日子。晨曦中下楼去东山。6点20分，街道两旁店铺上有些霓虹灯还亮着。

来到山脚，红太阳已浮现在东方矮些的螺絲山上，回头西望，弯弯月亮还浮在林稍上空。今晨我登的是江东小城内的笔架山。

笔架山，海拔182米，位于城区东南侧，与螺丝山毗邻，因其两峰耸立形如笔架而得名。古时，此山又称为：石耳山。

身背相机的我，走走停停。下楼前虽将保暖裤脱去了，但从山脚顺着石阶才登上几十磴，浑身就已开始冒汗。登到半山腰时，两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边聊着家常，边赶了上来。

山麓雾霾升腾，山下的小城淹没在雾霾中。踏上山顶，就可望到南边海拔496米的铜官山了。歇了几气，终于奋力踏上了山顶。山顶是五六十平方的坪台，中间凸起一座红砖筑起的圆堡。圆堡南侧几米就是断崖。断崖南望，千把公尺外如恩爱伉俪并肩的铜官山就一览无余。

关于笔架山，明代《铜陵县志》记载：“山上树木葱茂，云遮雾绕，幽雅清静。顶上有一方巨石高丈余，平坦可容数十人……”。江东小城古代八景之一的“石耳云根”指的就是这个坪台。今晨登临笔架山顶，主要动机是想捕捉几张满意的山景。

用相机拍了几张浮在雾中的铜官山。

取景框里下半截是白白的雾气，上半截淡蓝。南边茫茫雾气中，浮着两个白团，那是西边桂家湖发电厂大烟囱喷出的烟团。一两个小时内，天空是难澄清的。只好循石阶下山。

下山途中，右边小道上来一身灰色运动绒衣的老翁，给我打招呼。他望着我胸前的相机，问我拍什么？我说：与你一样，缎练身体。运动绒衣的老翁说，你与我不一样——你是在采风。

我说一样一样。早晨登山锻炼身体，随身带了个相机。

我问老翁是哪儿人，他说是池州的。就在贵池区，本来在街道工作，后来被派到墩上，接受“3·25”电厂，以后就没有回贵池了。墩上在马衙镇东十几里，靠近青阳了。老翁说自己不算公务员，是两折衷的。现住在江东小城的“长江东村”。

老翁说他姓桂，老家在贵池西边的殷家汇。66岁了。两个女儿，一个大学毕业后，在上海打工（会计师，每月拿一万多）；一个女儿在江东小城电厂，这电厂，属皖能的。女儿当化验员，四千多元一个月；江东小城电厂的工资，不如九华电厂的，九华电厂每月能拿八千多元，江东小城电厂，工资待遇低，所以我在网上发帖子，说全国最大机组，工资最低。

桂老翁说：我在博客上的网名是“避暑人”，黄山一个网友猜对了网名之意——一个逃避红尘的人。我读音不准，在电脑上文字输入只有用五笔输入法。

桂老翁说：解放大军渡江时，我四岁，不记得了，当时情景很模糊了。自己高中是1966年毕业的，当时我报清华，被复旦录取了，聂女人的那一张大字报，全国一片绿！大学就都没上成，后来，上过安师大。（这老头讲话，真是瞎吹，1966年哪里举行高考了）

桂老翁说：这几年他就住在江东小城这个女儿家。女儿家在长江东村32栋。五楼，90多平方。2003年买的，与女儿合资买的。

他老家在殷家汇南边7公里，殷汇公社—石城大队—兰庄生产队，地名叫朝溪桂，能查到的。村里有桂家祠堂。桂家人从甘肃天水，迁来的。原秋浦县城就在我们石城。“周喻打黄盖”，那个黄盖就是在我们那儿当过石城县令的。离东至张溪就50多里。离黄盆闸，就24里。长江防汛，我曾负责那一段。所以熟悉那一带。

桂老翁说自己是贵池中学1966年毕业的：包大伏那个人，是我们班的。当时我们是高三三班，教室在三楼上。

贵池中学的教学楼三层，朝南。班里有个叫张某海的同学，他是枞阳人。那十年中张某海是贵池群众组织的头子，1975年当过池州地区革委会副主任，还兼过大通煤矿的党委书记。

当时我们高三三班里，女生11个，男生38个。大都是贵池及周围青阳、东至、枞阳的，还有两个北京的。（1964年中央下派了一批北京干部到池州工作，他们大都安家在贵池）

我们班主任刘天生老师，带物理，比我只大5岁。我们班同学徐文义那个家伙，把刘老师的婚姻给破坏了。刘老师未婚妻在南陵县，徐文义模仿刘老师的笔迹，写了一封信给刘老师未婚妻，说刘老师被打成反革命了。未婚妻接到信后，就再也不理刘老师了。徐文义也是枞阳人。

我与张某海是一派的，他胆大，无所不为，他把许某杰的屁股给割了。他是“池州革造司”的头子，属好派。我是作站部副部长。杨子美他们是屁派的（1975年杨子美被派到古镇那儿的池州钢铁厂当一把手）

1977年后，张某海、杨子美等人都被革职审查了。张某海从大通煤矿弄回贵池关押审查。之后，我还去看过他两次，老同学嘛。

一次是押在贵池南门的长途汽车站，南湖旅社南边的农机学校，我还带个西瓜。还一次是在他被软禁在殷坑煤矿。我还去殷家汇那儿的煤矿看过他。老同学嘛。

我与桂老翁，缓步下山。听这老翁细细絮说自己的过去。下到山脚时，老翁很想了解我的退休金是多少。他问我：你多少钱一个月？

我答曰：1300多元。他又问：你老太婆多少？我答曰：1000多元。他说：生活够了。

他问我身体怎么样，我说不太好。他问什么毛病，我说头脑不太好。

他问：怎么不太好？

我答曰：脑梗后，有些痴呆。

老翁说：你哪里痴呆！我看你讲话，头脑很清晰嘛。

（“桂老翁”及其他人名，皆属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