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秋浦河的头像

秋浦河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08/22
分享

大青塘

读书人,心仪的读书境界大相径庭。有人向往“红袖添香夜读书”;有人乐于“雪夜闭门读禁书”;有人仰慕诵读诗书于大厦,也有人年青时特意到城门楼上读书……。虽然说,现实生活与心性,决定人的读书之境;但最佳的读书之境,在我看来,莫过于天人合一之境也。天人合一境界中读书,既无尘世之煩扰,又能得天地之气。

新世纪到来之前那五六年,笔者自怡的读书之处,是皖南董店居家旁大青塘畔。

大青塘,平卧于铜陵董店乡野间,四面开阔。该塘在董店矿工大院西边百十米外田畈间。大青塘北面百十米稻田外,隔着东西向公路就是董店乡邮电所。

大青塘畔,悠悠见南山。起伏绵延20多里的南山高逾500公尺。1958年之前,南山之北这片坡地上并没有这口塘。古话说:木必有本,水必有源。大青塘,乃天、地、人三方作用之产物也。该塘之水,来自来天空的雨水,天降雨雪于南山之北麓,汩汩雨水顺广廓地势而下,汇蓄该塘弧形土堤洼凼内,日积月累,塘内水面如镜;大青塘开始映蓝天白云,南山岭影倒映在塘水镜面。大青塘,真乃天、地、人共同作用的产物也!

1958年秋,董店乡改为东风人民公社后,贯彻领袖“水利是农业命脉”的指示,董店石桥旁“皖南大通矿务局”新圈起的大院西侧,临近东西向公路的坡地(田畈)间,公社首任社长王克义指挥手下用石灰粉撒了一条弯弯的、面朝南山的弧线。社员们被指挥着在弧线内下挖田土,挖起的泥土就堆在石灰粉撒出的弧线上,泥土边堆边夯实。半个月后,就筑起一道弯弯的百多米长、两米多高的土堤。弯弯土堤内的洼凼打算用来春天蓄水,以便夏季向下方稻田输水灌溉。

翌年开春后,天降春雨于南山北麓,雨水顺广廓地势而下,汇蓄弧形土堤洼凼内,日积月累,大青塘开始映衬穹窿蓝天白云,逶迤山影则倒映在塘水镜面。天地人三方聚合之大青塘,从此出现在董店山野中!那道弯弯土堤挡住了南山流下的春水,日积月累,堤南的水凼渐渐增大,形似大蚌壳。水面近三十亩的这口新池塘如同硕大一青蚌,平卧山野田畈间;所以周围人就称之大青塘。

深秋之后,雨水稀少,大青塘的水面逐渐缩小,甚至完全干涸,凹凹的塘底裸露朝天。春暖花开之时,春雨绵绵,塘南坡上春水再次顺地势流入凹塘内,蓄水渐多,水面渐阔。变化着的大青塘,年复一年,周而复始。

客观的说,大青塘出现后,塘畔无单位里的纷争,更无城市的喧囂。因为,大青塘四周是高低错落的大自然,是春夏秋冬轮回的色彩变幻。

而我自1976年底成家后,在这大青塘东面的矿工大院一直住到2001年春天。大青塘也成了闲暇时我常到之处。1998年4月9日清晨,手持《唐代散文选》的我,在塘畔留连一个多小时,细读王维《山中与裴迪秀才书》,我望着大青塘及周围山野田贩,一千多年前,王维眼中“草木蔓发、春山可望,轻鲦出水,白鸥矫翼”之景象,活泼泼出现我身旁。

皖南山野中的这口大青塘,与东南形胜、人间天堂的西子湖相比,无雕琢之形状,但有朴拙之意趣。苏东坡眼里,西子湖是“浓妆淡抹总相宜”。而乏妖娆之态的大青塘,在我看来恰似山乡一质朴的村妹子。

1995年中,我“跳槽”去了城区就业,但家仍住在大青塘东边的矿工大院内。之后的五六年,每天的我都像只鸟儿,晨雾中从董店飞去铜官山之北的市区,夕阳下再飞回董店家中——来回乘坐乡间到市区的中巴车。

“跳槽”进入新行当、新单位,陌生的业务、生疏的环境、信任度不高的人际关系……那几年,似在“WANG”里我,常常是身心俱疲。傍晚回到董店,大有倦鸟归林之感。

2001年之前那几年,空闲的日子里,除了去南山的长冲水库,我常常在大青塘畔盘桓,散步或读书。

周末在家,不落雨的清晨,我大都拎一活动竹躺椅,带几本书、笔记本到塘畔,一直呆到日头升高,阳光炽热,或妻子唤吃饭。而到了日头偏西,我仍旧回到塘畔,待月升起,暮色渐浓。

暮年忆及陈年旧事。想到2001年之前那几年,我的癖好之一,是到大青塘边孤坐,取出一本书,耽读。直到暮色四合。眼前字迹模糊,方才罢休。

那怕是冰雪满山遍野之时,我也在大青塘畔盘桓过,拍照留影过。寒冬腊月,无水的大青塘凹底朝天,站在塘堤,眼下水尽塘凹,身外之山野,凹凸不平。尽显大千世界的另一种相貌。

读书要用心。用心,大青塘畔,我就更能感悟到大自然之辩证法。天地间的铁律是自然规律(即客观规律)。人生在世不容易,但顺应自然就不难。违背自然规律(客观规律),前途可难说了。无论个人,还是企业,还是……

下面是1999年重阳节那天,我随手所记下的文字:

今日重阳节,是个星期天。

8点50分拎着竹躺椅来到大青塘,似乎心里轻松些。在“WANG”里的我,整天不轻松,整天是外松内紧,表面上一副轻松的样子,可内心里却正相反。回到自己家里也不轻松。娘亲年迈体衰而自己在千里之外、сын的问题、дом压力……等等问题,令我煩躁,疲惫不堪。到大青塘边,自己的心灵才能暂时摆脱这些煩脑。

大青塘畔读书去吧。出门前带上:两本书,一本是《古代散文选》,一本是《通用百年历》;一笔记本,以便随时随手记下心绪;几份新报纸——昨天在停车场买的《某方周末》、《信息早报》、《天天证券》等;BB机、茶杯。出门前还不忘将钢笔吸满水。出门前,妻子将长长蓝布——“蓝色仿江波皱”(几年前自己在董店丝绸厂生产的品种之一)塞进躺椅,供我铺垫在竹躺椅上。

内穿羊毛衫、外套茄克的我,拎着竹躺椅,顺大院西面弯曲的田埂往百十米外田野间大青塘走去。

昨天上午还落雨,今晨田埂渐黄草丛尽是露水,顺着弯曲的田埂,还没走到大青塘,黑鞋面就亮晶晶尽是水光了。

形似大蚌壳的大青塘,卧在天峰山北的田野间,四面开阔。拎着躺椅的我,来到塘东边那个三面环水的微小半岛上,背着九点前的太阳,将竹躺椅支好,我面西躺下。秋风下,清净的塘水,微微泛着细细的波皱。天空上并不是蔚蓝,有些海蓝色,白云一道道象犁翻后的田地。身旁塘埂上细小的秋花碎放,草丛间秋虫唧唧。远处传来传来浣衣村妇的槌衣声。

凝神细观脚前的秋水,半寸长的白色小鱼秧子,成群结队,自由自在地在清清的水面游曳。

去年此时的大青塘,早已是水干见底;虽说去年雨大水大。水中的鱼儿,借水生存、靠水成长。没有水环境,小鱼怎么能生存?怎么能成长?而今年夏秋雨水足,我脚前的水面还很宽阔。

生存环境,太重要了,对鱼、对人都是如此。鱼儿离不开水,人的生存,也是离不开“水”的。人的“水”在哪里?人成长的空间又在哪里?

11点30分,起身将躺椅向右转几十度,将脸朝向北方,避开近午的阳光直射。天空上薄云不知啥时已消散的无影无综,苍穹上呈现秋高气爽蓝天,不时有鸟儿在蓝天轻盈掠过。

塘边纤细的小草,在秋风中轻轻地摇晃着,有些草茎的顶端已结出细穗,有几只小蜻蜓和白蝴蝶在草茎上飞舞。碧波蓝天,两三只水鸟,在塘岸边伺机将细长的尖喙猛地插入水中。

1999年到2024年,转眼25年过去了。我家也早已从董店乡间,一迁再迁,而定居在东海之滨。

至今,海隅家中的藏书中,还有些书本扉页及封底都有我在大青塘畔随手记下的感触。如《著名哲学家评传》的封面,就布满了我某年仲夏随手记下的红蓝笔迹,该封面书名上方的蓝色迹是:

“7月23日19点05分夕阳落山,红霞渐淡。我坐在塘水边的一石块上,双脚伸进水中。迎面的西风,一阵热,一阵凉爽,大青塘水面,随风一时紊乱,风歇一会儿水面就有如镜。

七八条小鱼虾争啄我的脚丫,感觉奇妙,顿时‘濯足万里流’之意味浮上心头。一阵风吹过,一层层水波迎面而来,水面轻轻晃动着,让我心中顿时又产生了不稳定之感。”

那些年间,大青塘,无尘间人情之冷暖,有自然山水之宽容。大青塘,春夏秋冬任我徜徉,晨夕夜月遂我漫步。

那些年的大青塘,不仅承托过我的读书时光,也舒展着我的胸怀。塘畔的清风,吹拂过我的肌肤,也抚慰过我心灵的伤痕。大青塘的水波,曾荡漾过我的双眼,也漾平着生活的烦恼。清澈的大青塘碧水,让不才的心灵也清澈了许多。许多的负面情绪,都融化在该塘涟漪间。那几年的大青塘,让不才物我两忘,使心灵逐渐变得平和。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古稀老翁在海隅忆及大青塘,怎能不感慨万端。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