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张旧照片,余祥一直视如珍宝,藏在身边。这是50年前的一寸黑白照片,一个女孩的半身证件照。当年11月,人约黄昏后,女孩送照片时情景,依稀宛如昨日。
50年前的8月初,小伙子余祥开始瞩目矿上一个姑娘。这姑娘,身材小巧玲珑,眉目清秀,面容娟丽,走起路来楚楚动人。伊名字中有一个兰字。留意观察了一段日子,余祥发觉,兰姑娘果然如同学所说 秀气且灵巧。
兰姑娘与余祥,同在煤矿老井口工作。余祥在井口电工车间上白班,兰姑娘是井口压风工,三班倒,开压风机。压风机房大门朝东,隔着锻工房,是大门朝南的电工车间。两处挨得很近。压风机运转时需要用水冷却,所以压风机房有一冷却水池,电工们收工时,都是就近到压风机房冷却水池用温热水,将油污的双手洗干净。只要兰姑娘不是上夜班,余祥与兰姑娘天天都能见面。经过两个多月的观察,余祥接受了一个同学的建议——决定“焊”兰姑娘。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矿山历来都是男多女少,姑娘更属稀缺资源。那一年,余祥与几个同学都是当婚的年龄了。那年春节晚间在“17-5”,同学敏红和余祥围炉烤火,俩人谈心,敏红说开春后,余祥你要将“找对像”提到日程上来了。余祥说,矿上哪还有可选的目标呢。敏红说,那个压风工很秀气,与你很般配的,你怎么不能去追她呢?
春去秋来。对兰姑娘观察了一段日子的余祥,觉得在黑乎乎煤矿里,这个女孩的相貌气蕴,确实显得清纯优雅。于是,接受了敏红的建议,决定“焊”这个小巧玲珑的兰姑娘。
“焊”,是当时天坪山煤矿井下矿工口中的一个词,意思是小伙子追求配偶、追求女人。乞死白赖地追求一个女的,则说“滋啦啦地焊!”小伙子竭思殚虑不折不挠终于赢得姑娘的芳心,工友们就会祝贺他,祝贺时往往就说:高,高,焊成了!
“17-5”是余祥房门上编号。“17-5”那栋青砖青瓦平房,座落在天坪山脚,一溜十间,房门朝南,面对山麓上青松翠竹,北窗隔着大片稻田,可望到十多里外铜官山。这幢平房是五连(建井)队矿工宿舍。1970年8月19日,余祥由二连(采煤)宿舍迁移此房间后,一直住到1975年10月20日。
秋浦5年立冬前一日,余祥与兰姑娘俩人,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那一天,夜幕垂落天坪山后的18点25分,小巧玲珑的兰姑娘走进“17-5”,来帮余祥套棉被,并互道情衷。
立冬后又一个夜晚,“兰”第二次轻轻敲门,再次进入“17—5”房间,坐到电炉旁,余祥向“兰”索取一张玉照。“兰”先说没有,后又说,仅有一张,还粘染了墨汁。
余祥嘿嘿说道:没有?那好吧,等哪天我拿照相机蹲在门口,等你从“17—5”门前路过时,我拍几张。“兰”说:那,我就从下面那条田间小路走。“兰”家在“17-5”那幢平房西边一幢红砖红瓦平房中。
过了两天,“兰”于晚间又坐进了“17—5”。日光灯影下,俩人围靠圆盘电炉面对面坐着。
灯光下,“兰”膝盖上是一只余祥的塑料底布鞋,鞋口破裂开了缝。她一边和余祥悄声说着话,一边帮余祥补鞋。
灯光下,“兰”一手捏细针,一手捏细线头,并拢举到眼前,昂脸对着头上灯光,纫针,将细细黑线头穿入小小的针眼。然后,纤纤玉指捏着银针,将黑布鞋上半寸长的裂口,一针针缝合。
静静的看“兰”缝好了布鞋,喜悦的余祥说:拿出来吧。
“兰”姑娘一歪头,微笑说:没有。说着用左手捂住了黄色外衣左侧袋口。
余祥说:难道还用我抢吗?笑盈盈的“兰”就从左侧衣袋取出余祥所要的玉照。
接到手中,端看一番,余祥说:过年回到家,我母亲看到这照片,会笑的拢不上嘴——儿子找了这么俊的媳妇!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理如此,相见能不愉悦?
当兰姑娘第三次,晚间进入“17-5”后,余祥便递给兰两个小物件。两小物件都是余祥亲手赶制出来的。一是“17—5”这房间的钥匙,一是黄色骨料印章。
余祥迁入“17—5”第二年,门上被余祥安装了“司卜灵”暗锁,为了方便兰来玩,余祥就依照自己那把钥匙,寻一铜片,裁切成条,在沙轮上打磨后,用小错刀,错出深浅齿槽所形成。之后,兰姑娘夜晚,再来“17—5”,就再也不必敲门了。
骨料印章是黄色小方柱,四公分长,底部镌刻兰之芳名——朱文篆字,方柱立面刻着一株简疏兰叶。这枚黄色印章,供她每月开工资时,在连部敲章领取工资。
秋浦5年11月,余祥之外,只有两个人身上有“17-5”的钥匙。一个是同学敏红,再一个就是这个兰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