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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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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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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铺

  包子铺位于公园旁边,地理位置不错,天时地利中占了个地利。按理说这样的位置应该生意兴隆,顾客满门,实际上却也没好到哪里去,没有达到郝得财期望的那样赚个钵满盆满。郝得财是包子铺老板,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把一生的精力都花费在这个包子铺上,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经营素包,到九十年代肉包,以及现在西式包子,郝得财变化着花样去赚钱,却也只能赚个薄利。公园是本市最大的公园,也是本市资格最老的公园,建成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延传的是传统古朴风格,纯中式布设,楼台轩榭,小桥流水,一点西式风味都没有,这在本市那是唯一的,因为环境好所以颇受市民青睐,大家争相来这里锻炼。就连房地产也争相在这里落户,公园四周遍布大小楼盘,全是西式风格,名称也是西式的,什么巴黎风情曼哈顿社区,走上一遍,欧美全转遍了。里面住的都是有钱人,人口不少,本应该给包子铺带来丰厚利润,奇怪的是,却少有来包子铺吃饭的。包子铺来的都是老顾客,都是住在周围老小区内的老户人家,那些高档社区的人少有进来吃饭的。

郝得财是个喜欢思索的人,他觉得这种情况不该出现,经过调查后,他对经营品种进行了大幅调整,增加了汉堡炸鸡等西式玩意,希望如此操作那些高档小区的人会过来光顾,推出新品的同时还做了些宣传。郝得财趁着夜色到那些高档小区去贴了小广告,生意不仅没见好,还招来了城管,不仅没赚到钱,那些老客户也少了一些,郝得财着急上火生了一场病,住了二十多天院。出院后回到包子铺,发现包子铺不仅门脸变了,里面的经营也变了。门脸换成古香古色的传统样子,上书修仙饭店几个大字,还配有几个回文,里面经营品种全部回归到包子系列,什么煎包蒸包小笼包,打的全是传统牌。

在自己住院的这些天,郝得财把包子铺交给儿子打理,儿子竟然会趁他不在做出这些改变。郝得财气鼓鼓地进了饭店。里面的人还真不少。这时候是早上六点钟,以前这个时候饭店里少有顾客来,有的也只是零星几个,现在却变了,人多了。以前郝得财做梦都想那么多客户来,现在来了,郝得财却并不高兴。

儿子郝占宝坐在门边柜台那卖票,见郝得财过来,站起来冲他说了句:“爸,你怎么来了,不在家多休息几天。”

说完郝占宝又低头卖票。郝得财找个偏僻位置坐下,四处看了看,墙面也改了,贴了墙纸,还树了个大条幅,条幅上写着经营品种及价格,食物品种不如过去多,都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流行玩意,价格倒比过去涨了不少,原来两元一两的包子涨到五元一两,就连稀饭也由一元涨到两元,这要是被经济学家看见,肯定会用百分比给你忽悠的,用百分比来描述,那就是价格平均上涨百分之一百以上。人多了,价格上去了,那赚的就多,郝得财算了账,心里才平衡,才顺溜了。不过,郝占宝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还是要批评的。郝得财心里装着一杆秤,像其他五十多岁人那样,受传承影响,心里的那杆秤明亮着呢,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明镜似的,即使不说出来,在心里放着呢,有数的很,除非社会风气变的十分恶劣,他们不会轻易去倾斜心里那杆秤的,对于儿子就像对待干部一样,该表扬的要表扬,该批评的要批评,即使是轻轻带过,那也得批评。

没法在饭店批评,那就回家批评。郝得财在饭店坐了一会,见人越上越多,只好起身回家。回家后沏了一壶茶,郝得财坐在竹子躺椅上等儿子回来,一直等到晚上,就是没见儿子回来,吃了晚饭儿子也没回来。郝得财要给儿子打电话,老婆这才告诉他,儿子接手饭店之后,生意火爆,不仅做早点,连中餐晚餐都经营了,忙的时候,儿子晚上就不回来了,住在饭店那里,第二天好早起去市场进货。一天三经营,这种情况,郝得财也梦想过,却从没实施。市里经营早点的一般不经营中晚餐,卖早点非常辛苦,凌晨四点多要起床,起炉子烧水,做好准备,临时工来了就开始操作,包的包,烧的烧,不能耽误一点功夫,五点半之前要准备就绪,稀饭辣汤要烧好,包子要出锅,客人来了吃不上,那是要到处宣传的,俗话说好名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怕的就是这个。一般早餐可以经营到十点钟左右,算一下总共工作才五个多小时,可这五个多小时,都是高强度的工作,连个偷懒的机会都没有,无论临时工还是老板,经过这五个多小时高强度工作之后都需要休息,都需要补上一觉,基于如此原因,郝得财放弃了经营三餐的幻想,虽然这个幻想无时不在他脑海里转悠,时时刻刻存在着,和想殴打那些闯红灯者的意念一样,在脑子里晃悠,却从未实施,没法实施。

夜里十点多了,郝占宝还没回来,郝得财决定去店里看看。这时候店里应该没有顾客了,这里不是沿海开放城市,他们夜生活晚,这里晚上十点算是很晚了。郝得财走在街上,街上人不多,遇见几个靠着树呕吐的,经过时明显能闻到一股污秽的味道,郝得财憋着气过去,嘴里小声骂着:“什么玩意,没去酒店吃过饭呀,竟然喝到吐的份上,糟蹋粮食不说,还糟蹋身体,猪狗不如的东西。”

郝得财痛恨呕吐的人,不仅因为他们吐的难闻,更因为他们糟蹋东西,在郝得财看来,只有日本鬼子才会那么做。困难时期在电影里看过日本人呕吐的情景,那时候就恨,后来又听说现实生活中日本人就那样活着,一到晚上东京大街上能看见许多这样的人,因为他们亲情淡漠,男人压力大,喜欢去喝酒,喝多了就在大街上呕吐,甚至躺在大街上睡觉。这几年不知怎么的,这个小城也出现了黑夜在街上呕吐睡觉的人。

躲过那些烦人的玩意,憋着心里的愤怒,郝得财来到了饭店,门牌上的霓虹灯在那里闪烁着,大门关着。郝得财喊了声:“小宝,在里面吗?”

没人回答,郝得财推了推门,没有锁。郝得财推门进去,大厅里一片狼藉,桌子布满上剩饭剩菜及餐巾纸,看样子还没有打扫,没打扫大家在哪儿哪?难道在厨房?郝得财抬腿往厨房走去,多远就听见里面有动静,是使劲压迫桌椅发出那种吱呀的声音,好像还有呻吟的声音,郝得财停下细细听了,真有呻吟声,不是幻觉。

随着郝得财靠近厨房,女人的呻吟声和男人的喘气声越来越清晰。郝得财趴在门缝上往里看,就见郝占宝和女人赤身贴在一起奋战,女人还在呻吟空隙小声叫:“使劲,使劲。”郝得财的脸一下子红了,就觉得血液往上涌,脑海里闪出的唯一念头就是赶紧走,赶紧离开这里。

郝得财急忙往外走,不小心碰到了椅子,发出响声,里面停了一下,就听郝占宝小声说:“有人进来。”顿了两三秒,见没有动静,女人说道:“这个时候谁会来,抓紧干吧,夜深人静的,大家都在忙着,咱们也抓紧。”

刚才的时候,郝得财只看见女人身子,并没看见女人的脸,不知道女人是谁,女人大声说话了,郝得财听了声音,这才知道女人是谁。

那边又忙了起来,郝得财蹑手蹑脚地走出饭店。回到家,郝得财心里不是滋味,不是因为那个叫小琴的女人和儿子搞在一起,而是因为儿子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劳累了一天,还要在女人身上耕耘,这怎么能受得了,时间久了,身体非得熬跨不行。思考了一夜,郝得财决定天亮起来后去饭店,到饭店去找儿子谈。

天亮了,郝得财又改了主意,他决定自己不亲自去饭店,改叫老婆去,把郝占宝喊来,在家里和他谈。开始的时候,老婆不愿意去,不愿意起来,躺在那里小声告诉郝得财:“要去你自己去,天那么早,我得睡会,我才不去呢。”

郝得财见了,心里生气,过去把老婆衣服扯了,趴了上去。郝得财满脑子都是昨晚在饭店看见的情景,小琴的身子,小琴的叫声,一下子全都涌到郝得财的脑海里,小琴怎么能这样呢,明明和我好的,我不在饭店才几天,她竟然和郝占宝好上了,自己去饭店明着是和郝占宝谈话,暗地里也是想见见她,她竟然变成了那样,自己还怎么去饭店,去了还有什么劲呢?郝得财想着问题机械地动作着,越战越勇,老婆禁不住终于喊了出来,郝得财听了赶忙用手把她的嘴给堵上,不准她喊,他不想听见小琴那样的声音。老婆边配合边哼哼,还问郝得财:“你个死鬼,刚从医院出来,好利索了吗?不怕累着。”

郝得财说:“累什么累,有人研究过,干一次这个相当于爬五层楼,爬五层楼要是能累着,那不成了摆设。”

说着,郝得财表现的更努力,像是要证明自己和过去一样勇猛。

结束后老婆主动爬起来去饭店喊儿子,她叫郝得财好好歇一会,郝得财没听她的,等她一走就起身梳洗一番,吃点东西,泡壶茶坐在躺椅上等儿子回来,他要和儿子摊牌,他要把饭店要回来。

没多会老婆和儿子一起回来,郝得财见了,冲老婆喊:“你怎么也回来了?饭店那里谁卖票的?”

儿子说:“是我叫妈回来的,她留在那也没用,老是算错账,留在那干嘛?”

郝得财笑了,冷笑几声,问道:“谁在那里卖票,是小琴吗?那女人可比你妈精明。”

儿子反应倒快,马上回道:“不是小琴,小琴现在负责进货,卖票主要由我负责,我不在就由陈永替,陈永那人老实,你应该知道。”

说完,郝占宝找个凳子坐下,问道:“爸,把我喊回来有什么事?”

郝得财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脸上挤出笑容,不紧不慢道:“没什么大事,找你回来就是想问问饭店的情况,你也知道那是我的命根子,也是咱们家一辈子的依靠,前一阵子我住院了,饭店由你经营,听你妈说你现在一日三餐都在经营,我想问问,能忙的过来吗?”

掏出一颗烟,郝占宝点上,吸了一口慢吞吞地说道:“还行吧,流水比过去翻了两番,就是人手有些紧,咱们饭店的那些老人,愿意一天三班干的,我给涨工资,不愿意的,还按原来作息时间,工资不变,大家都嫌累,只有陈永和小琴跟着三餐做,其他的还是只上早点班,前几天我招聘了几个人,人手还是不够,还在招聘,你也知道现在招人难,工资高了咱们受不了,工资少了人家不愿意来。”

郝占宝这样回答是用了心思的,这一点郝得财能看出来。郝占宝好像比以前瘦了不少,到底是累的,还是被小琴给祸害的,郝得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知道必须得改变,他必须得回饭店。郝得财吸了一口茶,突然说道:“我出院已经有段日子了,身体也已经恢复好了,这一点你妈妈知道,今儿早上起来我还一口气爬了五层楼,我的身体好了,也没事做,我想回饭店做点事。”

郝得财特别把一口气爬了五楼说的很重,老婆听了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不过马上就明白了,郝得财所说的爬五层楼是指一早干的那件事。这老东西说话越来越越放肆了。郝占宝没说话,心想你怎么又要回饭店,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饭店,我经营的比你那个时候强多了,现在每天的流水翻了两番,那是对你说的,实际是翻了三番多,我隐瞒收益是想弄点零花钱,你现在要回去,想干什么?郝占宝脑子飞速转动,希望能找出办法来回击,却一时想不出来。郝得财明白郝占宝头脑里一片空白,也知道他正在想办法,这就是策略,给他个突击,叫他一时反应不过来。郝得财接着又说道:“你看看,我这么大年纪了,平时忙习惯了,要是突然闲下来,说不定会得病,所以想回去看着饭店。”

郝占宝沉不住气了,赶忙说:“你在家享福不好吗?没事干可以买些鸟遛遛,也可以出去旅游,带着我妈到处转转,观光一下祖国大好河山,不是挺好的吗?再说了,饭店搞到现在这个地步,那是花了我不少心血的,你要是倒退回去,一是不容易,再一个就是大家也未必愿意,改革的步伐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大家收入提高了,你这个时候回去,大家未必服你。”

说着,郝占宝的脑子灵光起来,用大家来压服老头子,老头子也没办法。正想接着说,郝得财给打断了。郝得财说:“回去是必须要回去的,至于你说的大家收入提高了,我承认,也不阻挡,你说你花了不少心血,我也承认,我保证回去不会影响任何人,我只经营早点,其它的还是给你经营,这样互相能平衡,也不影响你身体健康,你这样熬下去,身体要是垮了,我和你妈还能指望谁?儿子,我这也是为你好,我管早点,你管中晚餐,对各方面都好,就这么定了,从明天开始你睡个踏实觉,早点那会我去盯着。”

说完,郝得财径直站起来出去了,不再理会郝占宝。

第二天,郝得财早早起来,和过去一样,到了饭店通炉子烧水,大家陆续过来,见是郝得财,多少有些吃惊,都和他开玩笑说:“还以为你把饭店给儿子了,在家享清福了呢。”郝得财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回道:“贱脾气,闲不住呀,只好回来了。”

大家开始包包子,烧稀饭辣汤,唯有小琴没过来。郝得财憋不住,就悄悄的问陈永:“小琴怎么不过来?”

陈永抬头四处看看,小声说:“郝叔,你不知道,小琴现在只管进货,不再做具体的活了。”

郝得财这才记起儿子好像和他说过,小琴管进货的事,现在自己和儿子分开经营,不知道小琴会站在哪边。正在猜测,顾客进来了,饭店开始上人了,郝得财赶紧过去柜台那边卖票,来吃饭的看见郝得财在那里卖票,就和他打趣道:“听说你住院了,还以为出不来了呢,这么快就回来上班了,是不是对儿子不放心?”

这些都是老顾客,都是住在附近的人,郝得财不好得罪他们,只好和他们打哈哈,说自己身体好着呢,之所以那么快就回来就是因为想大家了,怕自己回来晚了见不到一些人了,那些说他早死的,被他这么一说,只好又回他几句。几个人正开着玩笑,旁边的一个食客突然啊了一声,把在嘴里的包子吐了出来,大声嚷嚷:“什么玩意扎人呀。”说着,用筷子把包子屑扒开,见了一根长长的毛,毛很硬,食客不愿意了,喊道:“老板,快过来,你这包子不干净不说,这毛明明是猪毛,你们这饭店是清真饭店,却卖猪肉包子,是挂羊头卖狗肉呀。”

那人长着一脸的毛,蓄着络腮胡子。

郝得财赶紧起身过去,把那根毛拿起来看看,确实是猪毛,不过不能承认。郝得财冲顾客鞠了一躬说:“对不起,包子确实没弄好,毛没有捡拾干净,不过这不是猪毛,我们这也不是清真饭店,虽然有几个回文,却不是清真饭店,不过我们经营的是牛羊肉,不可能卖猪肉,你这样说是猥亵真主,是要受到惩罚的,再说牛也长这么硬的毛。”

络腮胡子见郝得财不承认,打断他说:“什么牛毛,牛毛细细的,软软的,没有那么硬,绝对是猪毛。”

说着,还把那根毛拿起来给大家看。郝得财见事态对饭店不利,赶紧喊来陈永,叫他立刻给这位先生换包子,陈永端来饭店里最好的羊肉蒸包,给络腮胡子换了,并且还一个劲赔不是,络腮胡子虽然还骂骂咧咧,却不像刚才那么坚决了。郝得财示意叫围观顾客散开,大声强调:“我们这虽不是清真饭店,但绝不卖猪肉,不可能出现猪毛,请大家相信,本店供应的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牛羊肉。”

大家散去,络腮胡子把换的包子吃了,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到柜台,指着郝得财告诉他:“那绝对是猪毛,老子杀了半辈子的猪,连个毛都分不出来吗?”

络腮胡子走了,郝得财还想着这事,心想这也太蹊跷了,饭店里竟然卖猪肉,太不象话了,虽然郝得财一家并不是穆斯林,可一直打着这专营牛羊肉的旗号,既然这么做了,那就要做好,不是穆斯林不怕,可以装,绝对不能装不像。当初郝得财接手这家饭店的时候,饭店的名子就叫修仙清真饭店,郝得财没换名子,只是把清真两个拿掉了,郝得财觉得有这个旗号大家会相信这里货真价实,现在假货漫天飞,到处都是有毒食品,什么毒牛奶地沟油,没有什么可放心的,可就是没有人怀疑过清真这个标志,自己不是穆斯林,也把清真两字拿掉了,少了两个字,大家是分辨不出来的,还是相信这里的,打着它绝对是顺风顺水。这些年一直用的好好的,从没出现过纰漏,甚至常来光顾的人都认定郝得财一家是地道的穆斯林,今天竟然会出现这事,一定得调查清楚。想调查,就得找到根上,就得从进货那里下手。现在进货由小琴负责,问题肯定出在她那里。

直到十点多小琴才过来,是机动三轮车给送过来的,小琴买了两大包东西,用黑色塑料袋装着。小琴进店看见郝得财坐在那里,先是一愣,然后眉开眼笑地打招呼:“郝老板,回来上班了,身体好了吗?”

郝得财坐在那里头都没抬,回答她:“好着呢,和过去一样棒,你先卸东西,我一会问你点事。”

估计小琴把东西安置好了,郝得财叫陈永过来替他卖票,自己去了进货间,还没到就听见小琴在那里打电话,说老不死的回来上班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搞的我多被动。那头好像在解释,郝得财估计那头是他儿子,脑海里不自觉闪现出那晚在饭店里看见的情景,小琴骑在儿子身上,呼哧呼哧地喘气,胸前那两坨肉上下晃动,那情景那么深刻,好像刻在脑子了,过去小琴也和自己那样过,每次都很快,小琴好像并不卖力,难道自己真的老了,真是失去了魅力?郝得财在门口等了一会,直到小琴打完电话才进去。

轻轻地推开门,郝得财进去,随手把门掩上,没有锁。眼前的一切还是那样,除了那两个黑色的塑料袋,其他的几乎没有变。郝得财对进货要求严格,既然打着专营牛羊肉的旗号,就得按照清真饭店要求做,饭店里只能出现牛羊肉,别的不能有,进货的塑料袋要用白色的,不能出现其它颜色的塑料袋,其它颜色的有毒,这点郝得财知道,还有一点特别要求是进货只能进原料,整块牛羊肉,不能用加工过的,加工过的容易被掺假,小商贩黑心着呢,什么都敢往食物里加,只有自己加工才放心。现在塑料袋变成黑色的,里面的东西是不是也是黑色的?郝得财上前打开,里面的东西不是黑色的,是红色的,血糊糊的肉馅。

小琴见郝得财打开了袋子,讪笑道:“今天时间太紧,所以就买了肉馅,占宝当老板的时候,允许进肉馅。”

郝得财没理她,抓起一把肉馅对着光看了看,还闻了闻,然后问道:“这是牛肉的?”

小琴连忙点头,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似的,带动胸部上下晃动,郝得财觉得有些晃眼,感觉自己身体慢慢起变化,郝得财骂自己,昨天才在老婆身上搞过,这才多长时间就起性子,小琴太妖了。

郝得财又把那袋打开,抓起一把看了看,就要凑到鼻子上闻,这时小琴突然过来抱住了他,两只胳膊紧紧地箍住,让他充分感受着她的胸部,郝得财被搞的有些不知所措。小琴娇羞地说道:“死鬼,你来上班怎么事先不告诉我,奴家可想死你了。”

小琴这个举措,实在是出乎郝得财意料之外,还能怎么办,郝得财只好放下手中的肉馅,用抹布把手擦擦,然后把它伸进小琴的衣领里。

不过,郝得财并没有因此信任小琴,第二天早早的他就去了菜市场,他要去那里调查小琴到底买的是什么肉。郝得财明白现在想在肉上作假实在是太容易了,这个香那个料的,化工产品那么多,一锅白开水想变成鲜美的鸡汤,只要往里面撒点化工料,立刻就可以实现,猪肉打成馅料撒点化工料,立马散发出羊肉味。科学越发展人类越反动,这话真的不假,造点先进武器造不来,造那些害人的玩意却层出不穷,科学成果都用在食品作假上了,害人又害己。

进了市场,到了肉食摊,几个老客户见了郝得财,都主动和他打招呼,问他怎么那么长时间没来了,是不是病了。好像都明白做生意的活不长,迟早要遭报应的。郝得财上前客气几句,告诉人家这些日子自己身体不舒服,就没过来进货,是手下的一个伙计来进的货。郝得财把小琴的样子描述了一下,几个卖肉都点头说知道,告诉郝得财那女子每天十点多才过来,挨户搜集下脚料,碎肉什么的,不好卖的,她都要,最后在大憨那里用搅拌机加工成肉馅,装在两个黑袋子里带走,大憨用机动三轮给送去。客户并不在意郝得财进什么料,反正不吃他的东西,眼不见为净,他们在意的是郝得财买不买他们家的东西,也在意郝得财用什么样的伙计,他们拿郝得财开玩笑,说那女子水灵着呢,特别是胸前那两块肉,怎么长的那么肥,走路一颤一颤的,也不怕累着。郝得财不敢和他们啰嗦,更不敢解释。越描越黑,老祖宗说的多精辟。

郝得财急忙来到大憨那里,大憨正在卖肉,见郝得财过来,忙问要点什么。

大憨是卖猪肉的,以前郝得财从未在大憨这里进过货,所以他不认识他。

郝得财问大憨:“有包子料吗?就是那种便宜货。”

大憨看了看郝得财,不紧不慢地说:“有是有,都被别人定了,现在做早点的那么多,那玩意不够卖的,便宜,才三四块一斤。”

郝得财一听三四块一斤,马上明白小琴为什么要在这里进货,她想赚取其中的差价。郝得财心里那个气呀,先气儿子,你这个混账玩意,怎么用小琴来进货,再气就是气小琴,你也在店里干了那么长时间,也知道信誉第一,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可是光生气又有什么用,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郝得财脑子飞速转了一下,迅速形成一个结论,不能再用小琴进货了,要么开了她,要么给她换个工种,开除小琴有些困难,父子俩都和她不清不白过,开除她肯定不行,那就给她换个工种,换什么工种好呢,一个包子铺拢共就那四、五个工种,进货包包子卖包子卖票和打扫卫生,进货卖票都要和钱打交道,那都是老板干的,不能叫临时工插手,郝占宝犯忌了,叫小琴进货,这才出现错误的,叫小琴干什么好呢,郝得财一时没想好,实在不行叫小琴选,反正不能叫她进货了。

看了看表,时间才八点多,在市场里等小琴吧,饭店那边不放心,叫陈永卖票,那孩子倒老实,可是越老实郝得财越是放心不下,这个社会哪还有老实人,都是装出来的。郝得财决定回去,今天这货还是由小琴进,不过不能进下脚料了,得进好肉,郝得财掏出手机给儿子打了电话,先是把他骂了一顿,然后勒令他进正规肉。儿子倒是争辩了一会,说现在卖包子卖早点的都这样,那些下脚料又没毒没什么的,往好肉里一掺和,照样能吃,能赚到钱,吃不死人就行,大家都这样做,谁不做谁是憨子。

郝得财没和他多说,勒令他今天必须进好肉,然后就挂了电话。

回到饭店等了两个多小时,小琴才过来,照样是两个黑塑料袋,照样是小憨给送过来。郝得财没吱声,他等小琴进了进货间,这才过去。小琴见郝得财过来,赶忙说:“这些都是好肉,占宝说你要进好肉。”

郝得财打开塑料袋,还是肉末,郝得财抓起一把闻了闻,马上变了脸色,这哪是什么好肉,明明还是下脚料吗。郝得财冲小琴吼了一声:“你想干什么?想把饭店搞垮吗?”

小琴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回道:“什么叫我把饭店搞垮,是你儿子占宝要这么进货的,都和市场里的人讲好了,要包到月底,突然停了,你叫人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你还怕他们卖不出去,买这些玩意的人多的去了。”

“既然多的去了,这就是潜规则,他们能买,我们又怎么不能买?能吃死人吗?”

“吃死人倒不至于,可是那激素多淋巴多,对人有害。”

“鸭脖子淋巴更多,照样卖的红火着呢。”

郝得财见说不过小琴,立马住嘴,不再和她讨论有害无害,直接告诉她,明天开始不要去进货了,留在饭店里包包子,进货他会亲自去的。小琴听了,眼泪马上下来了,哽咽着说:“郝得财你个老不死的,竟然这样对我,怎么着我也被你父子俩玩了,你竟然这么无情,我去找你儿子去。”

说着,小琴就要走,郝得财赶忙说:“去吧,刚才你还说潜规则,这会怎么又忘了,中国盛产潜规则,老板和女招待之间不清不白,也是饭店潜规则,没什么了不起的。”

小琴摔门走后,那个络腮胡子又来了,不过不是找麻烦的,他每个品种都买了些,打包带走,付钱的时候还叫郝得财给写个收据,说是老板叫写的,一看那个人就是个恶人,郝得财不敢多说,按照要求写了。中午儿子来上班的时候,郝得财对郝占宝谈了自己的担忧,说要是任由小琴胡来,这个饭店迟早要出事,郝占宝没说什么,同意按郝得财的要求做,不再进那些下脚料,不过得等月底换,小琴和卖肉的谈好了期限,得遵守约定,得有信誉。爷俩谈了半天,最后达成协议,在等到月底的这段时间早餐就全部用好肉,早餐属于郝得财经营,来的人也多,中晚餐就用掺些下脚料的肉,这段时间归他经营,他说了算,出了事他郝占宝负责。

郝得财不愿意和儿子闹僵,他就这一个孩子,是他老有所依的依靠,可也不能任他胡来,更不能让他犯糊涂。郝得财觉得自己应该再劝劝他,所以就说:“你看,人都得变老,甚至都得去死,我们活着为了什么,是为了吃喝吗?绝对不是,那是为什么,说到底都是为了孩子,中国人特别注重爱护孩子,美国人从小要求孩子独立,还在襁褓的时候就训练孩子,哭的时候不去哄,日本人也这样,狼性十足,让小学生冬天里穿着短裤去上学,咱们不这样,孩子上中学了我们还都去接送,爱护孩子关心孩子,希望他健康成长,人生一切顺利,我对你也是这样,希望你能意识到这一点,你也要结婚的,你要是有个犯罪的污点,你的孩子将来要受影响的,我的人生快要结束,你的人生也开始了不少,你儿子的人生还没有开始,我们三代人的人生互相是有影响的,我们活着是为了未来,不是为了眼前的小利。”

虽然郝得财觉得自己说的掏心肺腑,郝占宝还是没有答应他立刻取消使用下脚料,郝占宝说他绝对不能辜负小琴,绝对不能让小琴失去信誉,更绝对不能让小琴为难。

没办法,郝得财只好从早点开始改变,反正离月底也没几天了,这几天也只有祈祷老天爷不让出事。反正我们信的神多,上帝佛祖财神老天爷以及张真人,只要我们虔诚祈祷,不偷懒,总有一个会保佑我们的。

谁也想不到,第二天九点多的时候,络腮胡子竟然会带电视台的记者过来,要给修仙饭店曝光,说这里挂羊头卖狗肉,打着清真的旗号,卖的全部是猪肉包子,他把昨天买的那些包子送到技师学院鉴定了,专家根据肉的纤维,鉴定那些包子里都含有猪肉,并且说不是什么好猪肉,淋巴特别多,吃多了对人体有害。

开始的时候,郝得财倒是有些慌,镇定了一下,又仔细想了想,幸亏自己换的及时,今早饭店内包子用的都是好的牛羊肉,都是郝得财住院前的客户给送来的,应该没有问题。想到这,郝得财又有了底气。郝得财一口咬定络腮胡子是来诈骗的,告诉记者,这人自称是屠夫,好几天都来吃包子,说那里面有猪肉,问饭店要钱,饭店不同意,所以就反咬了一口。

络腮胡子听了,生气了,大声喊:“你以为我是什么?是黑社会吗?我不是,我就是平头老百姓,是个知道维权的老百姓,你们这里以次充好,我就得举报你们。”

旁边的一位顾客插嘴道:“黑社会你倒不像,你倒像恐怖分子,美国电影里的恐怖分子都是你这样打扮,留着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听了,悲愤地摇着头叹道:“你们这些无知,吃了劣质东西不知道,还替别人鼓掌,你以为这里是网店呀,买了假货还得给好评,不能这样,我们要维护自己的利益,幸亏你不是专家,你要是专家,还会站出来说吃了淋巴肉对人体有益,我们到里面看看原材料就知道了,饭店老板,你敢让记者进去看看吗?”

郝得财做了个欢迎的姿势,大声说:“有什么不可看的,欢迎大家进去监督。”

记者和顾客涌进操作间,那里还有没加工的牛羊肉,整齐地摆在那里,一看就明白这里用的是什么肉,大家退了出来,络腮胡子依然坚持说这里造假,说摆在那里的是给别人看的,实际用的不是那些。正争论着,送小琴过来的机动三轮停在了门口,小琴从车上下来,手里提着两个黑色塑料袋。郝得财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个劲用手示意叫小琴走,小琴愣是没看见。郝得财心想小琴来的真是时候,今天倒霉就倒霉在她手里了,命该如此,只好听天由命了。

络腮胡子看见了小琴,小琴也看见了他。

小琴冲络腮胡子喊:“姓韩的,咱们都离婚了,你怎么还找到这里了,还想在这里闹是吗?”

原来小琴和络腮胡子认识,他们是离婚的夫妻。络腮胡子没搭理小琴,上前就把塑料袋子抢到手里,边抢边说:“俺今天不是来找你的,俺是代表顾客曝光你们店使用猪肉冒充牛羊肉的。”

说着,络腮胡子把塑料袋子里的肉倒了出来,血糊糊的两大团肉末散落在地上。

饭店就这么被曝光了,工商部门介入,饭店被勒令停业整顿,因为没有顾客受到伤害的报告,罚款之后,饭店重新开业,不过不能再叫修仙饭店了,也不能再经营包子了,就改了个名子,叫一品桂林米线。郝得财吸取了教训,再也不招聘离过婚的女人了。要不是小琴离过婚的丈夫盯着小琴,找到这里,饭店也不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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