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岳父

             邱太兵

岳父今年六十岁了，是一个典型的“庄稼汉子”，地地道的老农民，不识多少文化，一身老式中山装，脚上经常穿着的是那双陈旧的黄胶鞋，衣着就像本人一样简单而朴实，上衣兜里总是揣着一些旱烟，古铜色的烟杆被磨得油光可鉴，花白的头发看起来显得略有些苍老，岁月的年轮在脸上刻画得清晰可辨，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看起来仍然显得炯炯有神，身上永远散发出一股清香的烟草味，这就是我的老岳父。

说到他老，比他年龄大的大有人在，或许是岁月的摧残让他容颜不得不老，生活的压力和身体的总总原因让他不得不承认老，似乎我已经把他列入老年人当中的一份子了。

岳父年轻时吹过唢呐，由于条件比较艰苦，加之家里人口较多，土地又稀少，为了攒钱修建房屋，岳父曾经与岳母搬到望谟县边远地区居住过三年，因望谟那时地广人稀，便于开荒种地，也可以大面积种植粮食，用种的粮食换成钱。因此，他们可以说是跟土地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在望谟的三年之中，他们节衣缩食省下钱来。回来之后，才咬紧牙关修建了在如今看来并不起眼的瓦架房。

    岳父是个眼巧、手更巧的人，在当时的农村算是个有手艺的人，砌砖垒墙都不在话下，他自个儿的房屋的墙面，包括坝子坎、厕所、猪圈房等附属设施都是他亲手砌的。有时，他还利用这门技术活儿出门挣钱养家，让家里面生活过得相对好一些。除了会砌墙外，他还会用竹子编织一些箩筐、簸箕、筲箕等农家生活用具。甚至连他家的木门也是他亲手做的，应该称得上是半个“匠人”了。

在农村，土地更是岳父的“命根子”，也是他们基本生活的保障，不论是耕田耕地，还是挑抬背扛，对岳父来说，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同时，也练就了一个强健有力的体魄，当然也成了家里不可或缺的顶梁柱，更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所以，长期的超负荷的体力劳动，导致身体烙下了病根儿，身体自然而然的出现了许后遗症。

岳父有五个儿女，大女儿嫁到回龙，二女儿成了我的妻子，三女儿出嫁湖北武汉，还有两个小兄弟，一个读初中，另一个在小学念书。如今，生活像沉重的枷锁套在岳父的脖子上喘不过气儿来，病魔也无情的盯上了他，看着岳父的身体日渐消瘦，我心里不免有些心酸，更有些难过。不过还好，眼看着逐渐长大的两兄弟，他们的生活似乎有了盼头，再辛苦也有了新的希望。

近几年，岳父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仿佛是一夜之间衰老了许多，身体每况愈下，各种疾病相继而来，由于长期在饮食上的不规律，伴随着风湿病的同时也患上了胃病，几种病症相加，再强的身体终究也会被打垮的。

其实，岳父十年前就患上了内风湿关节炎，刚开始不算太严重，随着年龄的增长，病情更加严重了，指关节严重变形，行动变得不灵活，只能做些简单的家务活，重活就更吃不消了，算得上是半个“废人”了，曾经是身强力壮的男人不知哪儿去了？岁月竟如此的残酷，为何老天不赐予他一个健康的身体安度晚年呢？

自从我成为他的女婿后，我带过岳父四处求医，寻过良方，都没有明显的效果，因风湿病比较顽固，难以治愈，只得靠长期服用药物来控制病情。从这之后，岳父的身上药不离身，每天靠药度日如年，这样才能勉强缓解关节的疼痛。否则，那滋味将痛不欲生，到了晚上休想睡个安稳觉。我不知道岳父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患上这样病的人，是体会不到的！

每次去岳父家，都会看见他忙碌的身影。有时再忙，他都会放下手中的活儿坐下来陪我，我也会陪他坐到很晚，跟他无话不谈，他最喜欢喝那浓浓的苦丁茶，无论春夏秋冬，那柴火堆上的茶壶里的水总是在吱吱作响，乌黑的茶壶周围总覆有一层厚厚的烟灰，嘴巴里总爱叼着那发亮的烟斗，抽烟时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叶子烟燃烧的烟雾一团一团的从他的嘴里吐出，此时烟雾缭绕在屋里，脸上总挂满了一丝丝灿烂的微笑，那画面竟如此的温馨，想必他已经暂时忘记了风湿病带来的痛苦，我也希望这样的画面永远能定格在此时。

2015年冬季，同往常一样，我和妻子都在上班，岳母打来电话急促地说岳父病重，叫我们送他去医院治病。我们都知道，老人们一般病情是吃点儿药，打点儿针就好了，不到万不得以他们是不会进大医院的，这我最了解他们的脾气，兴许是心疼钱，但钱会比生命还重要吗？因为是第一次，我们也没有那么紧张，而且岳父之前也没出现这种状况，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当我们看到岳父时，瘦得跟猴子似的，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我看着奄奄一息的岳父挺内疚的。实际岳父早就生病了，可他一直拖着，不告诉给我们，认为会把病拖好起来。哪知，越来越不对劲儿，几天一口饭都吃不下了，只喝点儿汤汤水水吊着命，人怎么不瘦呢？

火速赶到医院，通过医生检查之后，医院立即下了病危通知书，我拿到病危通知书后，当时像被木棒敲打了一下，扪心自问我这个女婿是怎么当的？检查结果出来后，岳父是因为胃炎发作而吃不下食物，导致肺部轻微感染，倘若不及时救治，肯定会染上肺结核的，那后果将不堪设想了，加之岳母隐瞒实情，才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好在通过一周的及时治疗，岳父身体逐渐好转起来，顺利的康复出院了，我的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每逢节日，岳父都会准时打电话叫我们去他那儿玩，有好吃的他总会想着我们，这份浓浓的亲情就会不断的涌上心头，但我对他的风湿病却很是担心。每次见到我们他都会露出那质朴的微笑，我都会询问他的病情，基本上他都说没事儿的，叫我不用担心，但他内心的痛苦谁知道呢？我此时觉的他才像是真正的演员，演得那样逼真，演得让常人难以察觉。每回离开时，凡是岳父家里有的，或多或少的他都会拿点儿东西要我们带回来，比如腊肉香肠、鸡蛋面条、蔬菜瓜果等一些普通的农产品，只要是他有的，没有他舍不得的，绝不会让我们空手而归，虽不是什么高档农产品，但我已经很知足了，那一份沉甸甸的心意我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

最近，岳父的风湿病又复发了，岳母又在外地打工，一时赶不回来。第二天早上我接到电话，与妻子一道驾车急匆匆的赶往岳父家，见岳父躺在床上呻吟着，我此时的心如针扎一般的疼痛，看着岳父手脚关节处肿得如马蜂蜇了似的，跟瘫痪没两样的一动不动，也许是上次的原因，吓得我说不出话来，半天才缓过神儿来。

后来得知，岳父是昨天晚上风湿病疼痛开始发作的，为了不让我们儿女操心，当晚并没有打电话给我们，撑到天亮才不得不告诉我们，我不知到他为何这样想，或许是想到我大晚上的开车不安全，如果这样的病发作一旦危及生命，到时候后悔莫及，那时我们来不就晚了吗？还好，只是虚惊一场，还不至于要命。

或许是经过上次的难忘经历，我什么都不想，一口气背着岳父直奔向了我的车，在前往兴仁的半路上我们一句话也没说。到医院叫妻子赶紧挂号，从二楼到三楼不停的来回背着跑，从这个科室到那个科室，我不知道我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力气，还好上下都是乘电梯，岳父也才九十多斤，我也还能背得动。最主要的问题是岳父全身都无力，连腰杆、腿上的支撑力一丁点儿都没有，全身的体重全压在我的身上，只要瞅到有椅子的地方，我就稍作休息，停下来喘一口气，然后继续背着跑。连医生都说，这真是我们中国的好女婿啊！当然，我不求任何人的赞许，一心只求把岳父医治好，如当初一样能正常行走。说实在话，我非常担心岳父是否能走路，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目前就是抓紧办理住院手续，尽快把病情控制下来！

大约2小时候后，岳父终于安排好了病床，我背着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这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来。当晚，岳父连上厕所都要我背着去，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连翻身都成问题，由于是突发性关节发炎，才导致肿胀，就好像手脚关节处同时都扭伤了那样，根本就活动不了，更不用说走路，已经相当严重了，如果再不治疗就有瘫痪的危险。那一晚，岳父不停的呻吟着，我也没合上眼，经过三天的治疗，岳父手脚的肿胀处渐渐消退，慢慢的可以下床活动了，我也从未有过这么高兴，由衷的感到欣慰！

经历了这二次病危事件，我也收获了很多，也许是我从小就失去亲生父亲的缘故吧！岳父在我心中尤为重要，我也不想看到那两位小兄弟像我当年一样失去父亲，我不想让他们跟我一样在长大后却不能尽孝，步我的后尘，重演那场悲剧，不能一家人享受天伦之乐。可能是出于人的本性，我不可能坐视不管，而且何况他还是我的岳父，孩子的外公，妻子的父亲，我是在履行我作为女婿应有的那份担当，肩上的那份责任，我不希望他能活到一百岁，至少我可以在有限的能力范围内，让他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多陪我聊聊天，谈谈心，仅此而已。这也许是我们的情感在升华，人与人之间存在的温情在发挥作用吧！

如果换作在今天，有这样好的医疗条件，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去挽留我父亲的生命的，我决不会让我的亲生父亲离开我的，当时我的确背不动他，我也没有这个能力去救治他，这是我一生无法弥补的遗憾，永远也找不回来的缺憾，那失去亲人的滋味我曾经体会过的。每次想起我的父亲，我心如刀割般的疼，头隐隐作痛，好像这件事就发生在昨天。我承认我没有完整的人生，也体会不到父亲的那份缺失的关爱，不是他没有给我的疼爱，而是我没机会享受这份父爱，哪怕是迟来的爱。因此，我为何不可以让我的两兄弟的人生尽量变得完美呢？而且我可以在我的岳父身上去找回哪怕是一点点父爱，一丝丝也行，足以安慰我这颗支离破碎的心，去填充我的人生。所以，我更不该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岳父失去，至少目前可以挽留他，可以阻止不必要的悲剧发生，以后这样的情况可能还有许多次，但我一定会坚持到底，能挽留一次算一次。

每家都有老人，每个人都有老的时候。我相信，作为子女的只要尽心尽力的去照顾自己的老人，你将来的子女也一定会学习你的，你的这份孝心也会一代代的传递下去的。希望千千万万的家庭团团圆圆，每个人都健健康康的，好人一生都会平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