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雨

仇 瑛

 雨在南方，就像干旱在北方一样，从不稀缺；干旱在北方，就像雨在南方一般，从不罕见。雨，实在是自然界不可或缺的精灵和元素，尤其对于北方而言。

我这里指的北方，确切地说，是大西北的黄土高原地带。

久旱后的雨，如同甘霖，飘飘洒洒地浇淋着大地。这是一种诗意的景象，但是，对黄土高原腹地的人们来说，却往往只是一种梦境而已。

面对龟裂的土地，父老乡亲翘首盼望着，盼望着，还是迟迟不见雨的影子。

有时阴云骤聚一下，但立时又被狂风刮散了。大风使得北方的天空尘土飞扬，视线模糊，天地间时常悬浮着、弥漫着、充斥着和笼罩着一种灰褐色，亦被现代人称之为雾霾的东西，挥之不去。

眼巴巴地瞅着云朵化去而未滴下一星半点的雨水，农人的叹息重重地砸在炙热的阡陌里。

立夏前后，高原的山川、草木和庄稼，如同颇具风韵的佳人，举手投足间流溢着迷人的风情，吸引着人们频频顾盼，流连忘返。

但，美中不足的是，这些俏物儿无法洗浴和妆扮。

北方的天空，接连阴沉着，空气中夹裹着凉飕飕的风，扩散着雨的味道，仿佛孕育着雨。看来这回真的是有指望了。果然，伴随一阵风，或一阵雷后，天空像被撕开了大口子，珍珠般的雨点倾倒起来，密密麻麻地撒下来。顷刻，又像无数细小的珠串编织的帘子，从天而降，突兀地网在天地之间。一片烟雨，一片迷蒙，霎时地面汇成了河，肆意纵横地漫流着。北方大地上的远山、近树和田野，仿佛泼墨山水画中的意象，灵动而鲜活起来。

这恰逢其时的雨，将这北方的佳人沐浴得如同出水芙蓉般俏丽！深巷中的梨树，崖畔上的老槐，翠绿欲滴的麦田，茂密的苹果林和茁壮成长的玉米苗，都张圆了嘴，大口大口地吮吸着琼浆玉液。

立在雨中执意让雨淋透的北方汉子，尽情地让雨浇着彪悍的身躯，直到浑身灌透，才觉酣畅淋漓，仿佛要涤荡尽身上厚厚的风尘一般。

当干涸的北方大地狂喝滥饮，饱胀得将皴裂的皮肤恢复愈合之后，生活在北方的人们便会惬意而舒坦的等待下一场雨的到来，周而复始。这个世界，因为雨的到来而充满了希望，充满了活力，充满了生机。

有时，刚刚还是滂沱大雨，转眼间却鸣金收兵。雨过后的天空多半会晴朗起来，自是明镜般的干净。弥漫于天地间的灰尘，早被荡涤得无影无踪，人们的眼界霎时开阔了，心旷神怡。

雨偶尔也会发发小脾气，一连数天或半月暴雨如注，山洪暴发，摧田毁屋，水涝成灾，让人叫苦不迭。但这并不影响雨在人们心中的总体印象，——小别些时日，依然还是很渴盼雨的。

北方的雨，始于初春，盛夏渐多，深秋丰沛，终于隆冬。

北方的雨，尽管稀缺，但还是那么不失时机地到来。正因如此吧，北方的雨，才显得那么举足轻重，也才那么的沁人心脾，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