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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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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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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香包

仇瑛

在县城的文化广场,我看到了五颜六色的香包。

哦,端午节又到了。

偌大的广场上,整齐地搭起了彩色的帐篷,帐篷下面,一排排香包被商贩吊起来,汇成了花花绿绿的海洋。波浪是大红大绿,其间夹杂着鲜艳的金黄和粉红以及其它喜庆的颜色。这无疑是一道独特的风景,每个被这色彩吸引的人,脸上无不溢着笑,兴致勃勃地穿梭于彩色的世界里,时而淹没,时而隐现或细细观赏,或将鼻孔凑近填充香料的物件闻香,或选中造型新颖别致的属相或挂件认真琢磨,一旦挑准,便毫不含糊地购买下来。

我自然也被这情景所感染了。思绪将我拖回遥远的过去,——过往生命中的无数个端午节。

我是从小戴着妈妈的香包长大的孩子。

不知从哪年的端午起,我的胸前就挂上了母亲手绣的香包,那时叫“荷包”。大多时候,在端午节之前,母亲就忙着为我绣香包。母亲用裁剪的一片片小花布或红丝绸,里面包了棉花,同时将雄黄、艾叶等香草香料填充进去,然后用丝线缝起来,算是“荷肚”,再用两片较为鲜艳的绿布裁出精致的“荷叶”来,巧妙地镶嵌在“荷肚”的两翼“荷叶”褶皱纹理清晰可触,棱角分明,简直从清水池塘中浮出水面的莲叶一般。在我幼小的心灵里,那就是极其精致的艺术品。她总不忘绣几种关于属相的香包来,每个都十分逼真,惟妙惟肖。母亲倚在炕头旁的椅子上,绣完这一堆香包,然后一件件用细长的红丝线起来,像收获了胜利的果实一般。她慢慢地站起来,长舒一口气,温和地对我说:“好了,这么多,够你戴了吧?”我早已伸出沾满泥巴的脖子,母亲用湿毛巾细心地拭净我的脖项,小心翼翼地为我戴上了香包,我的胸前立时“富足”起来。我兴奋得欢呼雀跃,一遍遍掂量着、抚摸着,然后冲出家门,在村巷里像陀螺似的旋进旋出。瘦小的身材与那一串香包很不协调,但我的心里美滋滋的。村里的婆姨女子逮住我总要掂起我的香包来逐个翻看,时不时将鼻孔凑近闻香,嘴里啧啧不已:“你妈手真巧,瞧这香包绣得跟真的似的。”我的孩子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一串香包,我一直戴到过完端午节,才恋恋不舍地从脖子上摘下来,挂在屋子的墙上,却总是忍不住站在小板凳上用手抚摸,还时不时地取下来欣赏、把玩一番。我开始盼望着,盼望着来年的端午节,母亲为我绣出更多更好的香包来。

端午这天,母亲总是早早起床,去附近的山上折些杨柳条子。等我起来时,发现大门、主屋、偏房、厨房和杂物间的房门上都已插上了“杨柳儿”(当地风俗,与艾蒿一样,意为避邪。)。这时她在厨房里忙着烙花馍馍,还有面蛤蟆等。一张张花馍馍被母亲用“顶针”和菜刀勾勒出各种图案,再加上麦面的金黄色,煞是好看我的胃口也被吊起了许多,吃起来仿佛被平日香了很多。

除了烙花馍馍外,母亲还要忙着煎油饼,做光滑筋道的凉粉。凉粉配上母亲手擀的凉面,蘸上蒜泥,再抹上一点油泼红辣子,真的能够解馋。这时,母亲提前煮在盆里的甜醅子也熟好了,满屋子的香气吃在口里,甜滋滋的,香糯可口。

总之,这一天的美食让人应接不暇,吃得满嘴流油,满嘴留香。也许正因如此吧,年幼的我们,总爱过这个节日,总爱看妈妈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

等我与父亲吃过饭,收拾停当,母亲总要到外婆家去,看看我年迈的外祖母。

不知从何时起,大约上学以后罢,我的胸前便不再佩戴母亲手绣的香包。而那香包,却已牢牢地挂在我心灵的深处,那模样,那味道,简直可触可摸,仿佛还能感受到弥漫其上的母亲的体温。

现在,我已娶妻生子,每年端午节都不忘给我的孩子买几款各式各样的香包回去。在大红大绿、金光灿灿,仿佛流水线上批量生产的香包海洋里,我的目光在竭力搜寻当年母亲手绣的香包。但目光翻遍每一个角落,终究找不出那原生态的、活脱脱的造型来。儿子说:“爸爸,你小时候也戴这样的香包么?”我一时愣在那里,目光发呆,眼睛却不知何时潮湿了。我扭过头去,偷偷抹去了眼泪。

母亲已驾鹤西去。我看着空荡荡的胸前,平添了无边的思念。从此,我的生命中已不复现母亲手绣的香包了。

    哦,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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