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麦茬地

仇瑛

我走过麦子殉身的麦茬地

心头高烧不断

我像站在一个并不久远的战场

旌旗和尸骨已不见踪影

麦黄时节

麦田喷射着热浪

热浪逼人

若是往年

母亲早就等不及了

攥起久别战场的铁镰

开始与麦子厮杀

“沙沙，沙沙，......”

盛夏的毒阳啊

比鞭子还泼辣

一鞭一鞭地抽打着她瘦弱的脊梁

汗水像倾盆的雨

清洗鞭伤的皮肤

母亲的脸已烤成焦炭

只是两只眼睛还炯炯有神

铁镰与麦子在厮杀

“刷刷，刷刷，......”

母亲挥动铁镰

和排山倒海的麦子肉搏

成片倒下的麦秆

像溃败的士兵纷纷缴械

割倒的麦子被捆起来

充当俘虏

麦田里激荡着厮杀的声音

“咔嚓，咔嚓，......”

母亲捡起麦茬上撒落的麦穗

像子龙救起阿斗

撩在衣襟的麦穗

有幸目睹她百万军中七进七出的神采

如今，母亲使过的铁镰静静站在墙角

闪着卑微的寒光

像一匹伏厩的战马

渴盼主人的驱驾

冲上高高的山梁

重新血染战场

山风，掠过麦尖

像鼓舞士气的统帅

麦浪嘶吼着出征前的战歌

表演着刚烈的舞蹈

却一片片醉倒在收割机的怀抱

新翻的麦茬地里

泥土正芬芳

荞麦的叶瓣破土而出

一瓣一瓣迎风招展

我的母亲啊

早已不在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