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梦见

二十年后

我重返故乡

从柏油路下车

走一段水泥路

再走七拐八弯的

沙石路

终于踏上了通往家门的

泥土路

这就是我常常魂牵梦萦的

故乡

也是我牵肠挂肚的

老家

母亲早已沉默泥土

父亲一个人靠抽烟打发日子

那只母亲喂大的老花猫

见到生人就躲到树梢

扭过头怯怯地张望

推开蛛网盘踞的小屋

我在极力搜寻旧日的时光

摸一把蒙尘多年的书桌

犹如撩拨心事重重的琴弦

一把悬挂多年的宝剑

已锈迹斑驳

认不出主人的模样

耐着性子

过了三天原生态的

生活

终于熬到了返程的日子

告别佝偻的父亲

和门前的一丛瘦竹挥手

重新踏上

一个少年当年蹒跚出山的

泥土路

我终于坐上了通往县城的公车

接下来坐发往兰州的高铁

在中川机场

我将乘坐下午三点的飞机

飞往上海

机翼下

故乡早已成了

模糊的黑点

那条泥泞不堪的路

我已看不见

但我知道

我的父亲

以及故乡的亲人

不得不一遍遍往返在那条泥土路上

直到葬入黄土

归来的当天晚上

我在异乡的夜里做了一个梦

梦见故乡的土路消失殆尽

代之以平坦的柏油路

村与村之间互通了高铁

原来唱戏的地方

还新建了机场

父亲来上海时只坐三个钟头的飞机

做这个梦时

我分明感到

我在浦东的三十二层楼里

发出了积攒半生的

笑声

2018.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