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注水而死的黄牛

哭吧，我可怜的牛儿

我知道你很委屈

生而为畜

除了耕田，就是犁地

老了，没田耕了

就成了盘中餐

死就死吧

看在多年拉长工的份上

总不至于死得这么惨吧？

可是，你想错了

你一辈子老实巴交

活老了也没看出人的花花肠子来

请原谅我，牛儿，我没能救你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

拴在锈迹、血渍斑斑的铁栏里

鼻孔上插进长长的塑料管

直到深深地插进你的

胃里

源源不断的污水顺着管子

注入你的体内

就像把整条黄河都注入你的胃里

而这些插管子的人

插一次胃镜都会疼得半死不活

我可怜的牛儿

我知道你撑

你胀

你疼

你生不如死

你一阵阵惨叫

你仰天嘶吼

却没有一个人理会

更不会拔掉注水的管子

叫吧，我的牛儿

我知道你痛不欲生

你下跪

你流泪

你哀求

你给这些刽子手一遍遍地磕头

把头磕破

磕出血来

却没有一个人在乎你的抽搐

可怜你

他们每个人的心

都比刀子还冷，还硬

吼吧，我的牛儿

谁让你是长毛的牲畜呢？

为了换回更多的钞票

谁还在乎你的疼痛

你连白刀子进

红刀子出的权利

都被剥夺了

那样的死法比起现在来

倒是痛快多了

一刀子扎进心上

就一命呜呼了

我亲爱的牛儿

你再强忍一会儿疼吧

你再忍耐一会儿

就疼死了

疼死了

就不觉着疼了

牛儿，你安心地去死吧

人世间没有你可牵挂的

累死累活了一辈子

就差半把骨头没丢在黄土里

老了，还要忍受炼狱般的刑罚

落得如此的下场

牛儿，你流泪的时候

我也在流泪

你疼的时候

我的心也在一阵阵痉挛

我把一行行诗写在纸上

就是把我的眼泪和疼痛

摁进诗歌

为一头牛写下血色的碑文

人的心一旦黑透

就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干得出来

就什么歹毒的刑具都会使出来

我亲爱的牛儿

下辈子投胎时

千万别投错了

记着，千万别再做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