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在上（组诗）

　　风桦树

如果苦难是一条河

你咬紧牙关，趟过齐腰深的霜雪

来到秋天

高举过头顶，再放回原处

信仰，有时很轻

像一年一度飘下的落叶

每说出一个字

都是有关坚韧的话题

每处皲裂

都是因缝合缺憾

留下的证据

我还是怀念那一年的四月

天空越来越低

你迎着风

身后开满紫花地丁

回答

向古驿道上的石头咨询天气

想象飞驰的马匹

埋伏在沟渠下面的兵卒

怎样避开

昨天的低温和明天的暴雨

如果没有理由

证明来自四面八方的探访

均无恶意

且不会惊扰熟睡的石牛

请止步于山路的入口

烟尘与往事，已陷进深深的蹄印

溪水断续，游人穿梭

灌木丛的前方，长满荆棘

旷野在上

在十月，你可以拥有多重身份

祖父、外祖父，或者

囊括了，更加年长的牌位

当一颗种子的愿望

高出地表

会有衰老的骨骼

填充了空虚和塌陷的部分

相比开阔，你更愿意看见凌空的翅膀

被牵挂包裹的柞蚕

被流水啄食得光亮亮的夜晚

　　敬意

有人说，山林抱住滑落的泥沙

抱住风化的石块

是因为没有其他选择

老祖母的法器，或者食草族的臼齿

岁月的断面和划痕

都是蒲公英需要保守的秘密

据45度角观察，裸子在小瀑布里跳舞

植物没有誓言，没有青铜宝剑

只能借助淙淙的溪水，表达敬意

到北陡岭去

到北陡岭去，总会有一些人

做回自己喜欢的样子

穿棉麻衣裙，梳高高的马尾辫

学土著的腔调

更像个怀揣十万个为什么

少小离家的孩童

假如太阳在田垄上

打个滚

玉米和蓬草之间的芥蒂

就翻篇了

摇晃的小马车，速度极慢

如木心描述那样

想要写信，要等到秸秆蒸煮出汗液

而秋收之后的田野

是一张白纸

任你写下，此刻的惊悸与感动

红叶辞

十一月是必定的劫难

你还会坚持吗

远处的苍莽，脚下的荒凉

别拿满不在乎的眼神

来敷衍

大雪即将封山

即使丢了登山杖，也必须来一次

也许聊表寸心

只是

不敢想象

仅剩的几片叶子一股脑地

落下去

此行还有什么借口

掩盖

真实的原因

　　对面的山

你登上一座山，到底有何意义

顶峰没有因此长高

更不会影响

草本在深秋凋零

相反

你脚步沉重，贪婪的目光

像刀斧

过度砍伐树木的思想

你拥抱一座山，等于打开一扇窗

对面的山慢慢活跃

慢慢走近

即使风声鹤唳

也只是和你打个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