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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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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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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听雪》

熄灯之后,黑暗漫上来,冷气塞满房间,寒流在暗夜里涌动。

裹紧被子,棉絮的清香萦绕,将寒冷抵挡在外,温暖像母亲的手臂,环护充溢。

窗外风声渐紧,有枯枝被卷起砸向玻璃,壁缘上的贴纸,在冷风中翻飞,发出蜂鸣一样清脆的哨音,像蜜蜂在嗡嗡,又似秋虫在哽咽。

连日的挫折打击,让我喘不过气来,于是开始焦虑烦躁,失落萎靡,将自己泡在酒吧里,用酒精和撕心裂肺的狂吼驱除心中的寒冷和对未来的恐惧!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雪,睡前已经零星飘了几丝冷雨夹雪,大概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就要来了吧?冷气侵透我的发梢眉间,正固执地想要穿透我的棉被浸入我的身体,将身子蜷缩起来,凝聚了力量和寒冷对抗。

横竖睡不着,不如竖起耳朵听雪吧。

似有雨水滑落,密集柔软,发出沙哑的滴落声,在冷风中像一个中气不足羸弱的迷失方向的孩子,东摇西晃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便懵懵懂懂撞向窗玻璃,叮——咚——叮——咚——叮咚——叮咚,节奏渐紧,逐渐密集起来,估计是下雪的前奏吧,小雨探路,然后是坚硬如铁的雪籽籽砸将下来,就像主角出场,先是音乐响起,然后是配角渲染铺陈,虾兵虾将清理现场,气氛浓郁了,主角才犹抱琵琶半遮面,袅袅婷婷走出来。

风声渐渐歇了下来,杉树停止了摇晃,“已讶寝枕冷,复见窗户明。”窗外开始明朗了,似月光滑落,似乳白的奶酪。

未几,大片大片的鹅毛从窗前飘过,似琼花碎玉如柳絮翻飞,纷繁杂陈,让人无端想起天庭中的众仙女们,是不是她们腻烦了天庭的无聊死板偷溜出来,从九重琼宇,飘落凡间,来寻她们心中的牛郎,董永呢?羽白的裙裾从窗前飘过,似乎听见她们甜美的声音像一片片羽纱拂过,又似清泉缓缓流入心田,冰冰凉凉,如佛音缭梁,净化我心底的杂陈,焦虑烦躁渐渐消逝,随着飘飞的雪花变得宁静悠远……

夜,也出奇的宁静起来。

似乎听见夜猫子从屋顶跳落,踩碎积雪的声音;听见田鼠窸窸窣窣贼眉鼠眼地在麦地里蹿动的声音;听见松涛阵阵积雪轻轻从树梢掉落的声音;听见乌鸦扇动翅膀飞起的声音……

卡拉OK里谁歇斯底里的吼叫,深巷中谁一声刺耳的车鸣……划破夜的寂静,在落雪中悠远绵长。

雪愈下愈骤,轻盈如嫦娥舞袖,稠密似农人撒播,“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只听咔嚓一声,是树枝被压折了吗?想像外面该是玉树琼枝银装素裹天地一色了,张岱此时正“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去湖心亭看雪了吧?然后吟出“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的诵雪佳句。

姜子牙也该出场了吧,白须长衫,立于广袤无垠的雪地飘逸如仙,“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主角非他莫属了。

李白骑白马着青衣,腰雕龙佩剑,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中,策马疾行,然而黄河挡道,前途渺茫,他伫立河边把酒长叹曰: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苍茫雪色中一白发苍苍的老翁,柱杖独行,衣衫褴褛,满面沧桑,回望长安城在风雪中飘摇欲坠,不禁老泪纵横,“野客频留惧雪霜,行人不过听竽籁。”杜甫忧国忧民兼济苍生的情怀如苍茫白雪润物无声。

白居易也来凑热闹了,他笔锋陡转,一“两鬓苍苍十指黑”的卖炭翁跃然纸上,“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底层人士的生存艰辛让他望雪兴叹,昼夜难眠。

痴情如纳兰容若,沐浴焚香,对窗而坐,愁绪凝眉,抚琴浅唱:“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边塞苦寒,衷肠难诉,思乡之情,如漫山遍野的白雪充溢心房。

雪,穿越历史的长河,于激越血腥的改朝换代中悄无声息地飘落飘落,覆盖了孟姜女哭倒的长城;覆盖了窦娥溅血的白绫;覆盖了原始社会的野蛮粗俗;覆盖了战场上的累累白骨,覆盖了所有的肮脏邪恶……飘落飘落……飘落成迁客骚人的思乡之苦,文人墨客的济世之忧……飘落飘落……飘落出一个一尘不染纯净美好的和平年代。

 夜无声,风无声,雪无声,万籁俱寂中,我听见了时间的滴答声:

滴答……滴答……滴答……

在这清脆的滴答声中,我的心变得宁静美好,梦甜美而温馨。

梦中,白仙飘逝,冰雪消融,春回大地,百花怒放……

玉花飞半夜,翠浪舞明年。

螟螣无遗种,岁丰乐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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