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宛若一位清丽出尘的女子自远方逶迤而来,让你怦怦心跳,定睛一看,她却幻化成一片山水, 让你心醉神迷。
有人传说,清江是“吹”出来的,如今有顺风耳特质的人似乎还可以听到向王天子号角的余音,演绎出种种神秘的场景,从纯美到凄美,飘浮在清江每个角落。
清江,其名始见于《禹贡》,后又流经《汉书·地理志》。“夷水,即山清江也,水色清照十丈,分沙石。蜀人见其清澈,因名清江也”。清江,古亦称“盐水”。因它流经的地域产盐,盐的味道直接进入生活,并将这味道串起来,串成一本尘封的史书,艰辛、淳朴、勤劳和智慧就在其中。
清江,从湖北省恩施州利川出发,一路穿山越峡,不惧万山阻挡,不惧峡谷险峻,不惧风云变幻,不惧霜雪凛冽,一走就是八百多里,与其说这是一种流淌,倒不如说这是一种奔赴,顺从天意,接受灵魂的皈依。
走到清江的源头,令人吃惊,没有想到也是涓涓细流,可她以独特的魅力吸引成千上万条小溪水汇集在一起,才有了土家人母亲河。土家山寨到底有多少小溪水溶入了清江,没人去统计,只觉得它们像银蛇一样环绕着座座青山,交织着从远方奔来,带着两岸丛丛绿柳泛动的影子,向东流淌,奔向了远方。小时就在想,这清江水流走了是否还能回来,可她真的要是回来了,长的一个模样,谁又认识她呢!
清清的溪水、江水中有形态各异的鹅卵石,成群的小鱼儿在水中嬉戏,时而逆流而上,如果你到水中玩耍,鱼儿会亲吻你的脚丫儿,令你如痴如醉。儿时,和小伙伴们在炎炎的夏日里,偷偷地跑到小溪边,或清江边,光着屁股蜂拥地跳入水中,快乐地畅游在清澈的水里;有时,到山上砍来的竹木制成“竹排”、“木排”,唱着儿歌,在水边 “划船”玩耍;有时,穿着小裤衩,背着小竹篓,穿梭在溪水、江水的浅滩,在石头底下摸着小虾、小鱼、螃蟹,享受收获的喜悦。长大后偶尔回到故乡,望着那小溪水,或清江,又会翻起童年的记忆。
小溪水大多是汇入了清江,不过有的流着、流着就没了影子。听老人说它们是流入了天坑,可天坑有多深无法用尺量。有的从地下奔腾几十里后又从石头缝中流了出来,或从溶洞里喷出,有的遇到了山崖,没了出路,就直接摔到山下,就有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景观。如五爪山下半岩上就有五个大溶洞,洞中有水桶粗的五股清泉喷涌,直奔深谷,形成高约二百米,宽约五米的飞瀑,跌落之水在谷底后又形成三个小瀑布。听地质专家介绍,清江边有许多暗河、溶洞,有的是清江水,有的是小溪水从地下行走,不时又回到地面上,再汇入清江水,或小溪水。智慧的土家人利用水的落差,挖掘出其潜能,先后建成了几十个小水电站,为当地百姓带来光和热。像四方洞电站的水头高达八百多米,在世界上也是小有名气。
进城后我才发现土家山寨的雨水是比城里要多得多,如今下雨好像只是下雨不打雷,有时根本没有下雨前的先兆。有时城里才开始拉开下雨的序幕,清江江面上就发现了上游漂来的浪柴,有时在乡下大雨下的是昏天黑地,而城里还是阳光明媚。下雨隔牛背的事儿时常发生。专家告诉我们,只有土家山寨这样的喀斯特地貌,良好的自然植被,雨水才会这样充沛,清江才会有日夜奔流不息的场景。
山水痴情缠绵,惊艳了浅浅时光。溪水、江水,左突右冲,浩浩荡荡,或翻卷咆哮,或飞珠溅玉,或轻拍两岸,清色不移,奔流不息。青山,高低错落,巍巍耸立,或壁立千仞,或俊逸潇洒,或秀美玲珑,青色不改。风、云、雨、雾、雪,将这一幅绵长的画卷久久晕染。一切是那么古老,又如露珠一样新鲜。
小时经常可见到有升着白帆的木船从清江中经过,长辈们拉着纤绳,喊着船工的号子,顺着清江河缓缓向上游驶去。对老人来说,那已是童年的记忆。今天如果你偶尔见到的那升起白帆的木船、或竹排,也会激动地尖叫,其实它们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功能,而是逗人高兴的导具。而今行进在清江中是那漂亮的快艇、旅游船。乘一艘大船,或驾一叶扁舟,随江波飘荡,看奇峰罗列,听鸟鸣山涧,闻野花幽香,有时雾锁江山,有时细雨蒙蒙,坐在船头,可听清江那急促的喘息,澎湃的怒吼,听那动情的诉说。船儿缓缓地行驶在江面上,传来蝉儿“知了、知了”悠长的乐章;两岸的翠竹,一竿一竿的紧挨在一起,那竹叶,蓬蓬松松地向四周舒展,迎着清江的风在轻歌曼舞。一切都是那么静,静得温馨,你会忘记时光的流逝。
清江,从远古而来,裹挟着你,在时间里体验短暂与永恒。我想穿越时空,邀请古代文人墨客来清江边走一走,说不定他们能留下点什么。李白也许不用喝酒,就有惊人之作;杜甫往清江边一站,就有“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那样的诗句;李清照看那么一眼,便“沉醉不知归路”了。不过他们来,或不来,清江依然是清江,风采依旧。
掀开历史的垂帘,拂去岁月的尘埃,我们看见,土家人在清江之畔繁衍生息,文明的火种缓缓地在清江两岸燃起,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享受着清江哺育、润泽、熏陶,骨子里镌刻着坚韧,心房里充盈着智慧,血脉里流淌着浪漫。在清江两岸纵横交错的田地,葱茏摇荡的庄稼,五彩斑斓的果园,浸着血与汗,透着悲与欢,藏着爱与恋。
许多人认识清江是在那跳动的文字里。如果你来到她的身边,会捕捉到她的神奇。清江边的空气是那样的清新,清亮而又静幽,偶尔细雨无声地洒落,轻抚你的肌肤,会渗入你的心脾。清江像一面明镜,任由树枝儿摆弄纤细的身姿,留下最动人的倩影。淘气的鱼儿哟,似乎曾相识,来了就不愿再回去。也许在清江的滋润下,你的心儿也忽而就变得宽广、清纯。
在青山绿水间,土家人用勤劳的双手把日子打理得井井有条,造就了一座又一座别致的吊脚楼,编织了一块又一块明艳的西兰卡普,在碧波荡漾中飞一曲悠扬的龙船调,在稻浪起伏田野里,喊一声美丽的黄四姐,在旷野从林间,哼一串暧昧的五句子,在黑夜里,跳一支旷达的撒尔嗬,在篝火旁,扭一圈婉约的摆手舞,在丛林掩映中来一段狂野的茅古斯……
土家人的内心常年接受清江的洗涤,那心,可以奔腾,也可以宁静;可以直面刀光剑影,也可以诠释似水柔情;可以轰轰烈烈地活着,也可以痛痛快快地死去,用生命来演绎人与自然的和谐。
我想,如果没有清江水,土家人发源地也许会改写;如果没有清江水,现代人就少了一处天然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