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无尘处，谷城大谷峪

人间无尘处，谷城大谷峪

◎秦建军

尘，飞扬的或停附在物体上的灰土——越来越对我们的生活无孔不入，天空、山野、树木、田畴、街道、花草、房屋、器物……我们所有能看到、接触到的一切，都被它搞得脏兮兮。因为它的存在，我们呼吸不畅，满目灰暗，甚至怀疑人生。多么渴望去一个没有尘的地方，看天空的澄净，看山野、树木、田畴、花草的眉清目秀，看街道、房屋的窗明几净，洗眼，洗肺，洗心。在戊戌年秋冬交替的日子，我竟然渴望到了我的渴望，到了一个一尘不染的地方。

那天，我随襄阳市文联组织的采访组去采访谷城大谷峪村的精准扶贫。车子一路向前，一路与城、镇、乡的街道、房屋渐远，驶入绵绵不绝的大山深处。上山、下山，下山、上山，车子栽着我们在高峻的大山的怀抱里走了四个钟头，才到了群山的最深处——四面环山的大谷峪村。一下车，我就愣住了，因为这里太干净了，干净到不沾染一粒尘，如刚出生的婴儿、如不曾涉世的处子。

天空，水洗过一般干净。通透的碧蓝，纯粹而彻底，让人看一眼像要化了似的。上面也有云，却不多，也不大，像水的波纹，像鱼儿的鳞。是白色的，是牛奶的白，是棉花糖的白，白得无一丝儿杂质，很诱人，让人看了想放到嘴里。这样的天空在线条曲折陡峭的山峰的衬托下，俞显天之蓝，俞显云之白，俞显其一尘不染。我抬头看天，足足有一分钟。一分钟后，我的眼睛湿润了，因为我的心儿像被刚出生的婴儿的小手抚摸，软得变成了水。这天空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一方刚刚开采出来的玉。

山，像一组组色彩斑斓的绿色基调的玉雕的屏风。山上的每一棵树都像被洗濯过，洗濯过还不算，还被新的绸缎细细地擦拭过。落了叶子的树，伟岸而倔强，袒露一身的骨头；没落叶子的树丰润而婆娑，像一个个盛装的贵妇人；有些落叶树，叶子没落干净，比如银杏，黄色的叶子零零星星地站在枝头，显出遗世独立的韵儿，又是一番情致。一些矮的灌木，浓浓地绿着，长着一串串红色的玛瑙一样的小果子，颗颗玲珑，粒粒剔透，只看一眼就想送到嘴里。我喉间口水涌动，终未守住馋虫，摘一粒放到舌尖，点破了一尝，酸酸甜甜，犹如樱桃。如此看着、尝着，一步一步顺着块石垒砌的台阶上山；上一截山，再上一截山，再往山体左行，就到了大谷峪村有名的山中景点——观音洞。洞中钟乳石林立，像形态各异的人，一个最大的钟乳石却像观音菩萨，她端庄肃穆地坐在那里，慈悲地望着前方，似在渡芸芸众生。故，此洞名观音洞。

村舍就紧挨着山脚静立。多是土墙灰瓦的老房子，依着高高低低的地势散开。灰黑色的布瓦显出年代久远的沧桑，上面却未落下灰尘，依然是清冷的灰黑。房前都有石块垒砌的台阶，地势高的房子前台阶就多，地势低的房子前台阶就少，多则三十来层，少则只有三、五层。石阶被踩磨得溜光，上面慵懒地斜卧着一只或黑花或土黄的狗，看见人来，慢慢地站起来，缓缓地摇着尾巴安静地着来人。目光清澈如孩童，看得我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它的头。狗的身上很干净，来回地摸，我的手仍然爽洁，不沾染一粒灰尘或污渍。有几处房子是青砖灰瓦的清朝旧屋。屋内有天井，有木楼。屋外有鹅卵石铺就的场子，上面幽幽地长着墨绿的苔藓，退后几步看去，地面像铺了一张偌大的青绿的毯子，让人见了怜爱，不忍踏足。村子正中央的一处房子却是新的，是今年才建成投入使用，是襄阳市行管局扶贫组在这个大山深处的小村驻村四年整的果。扶贫组因地制宜，立足本地资源，走旅游发展的路子以为大谷峪村攻坚脱贫。新房是时尚的徽式建筑，矜持地立在老旧的村舍中间，却无一丝儿的违和感，显示出房屋建造者的用心。木门、木窗漆着清漆，裸露出原木的纹理，泛出细腻的自然光泽。我忍不住伸手去摸，清清爽爽，没有一丝儿灰尘。这处新房是大谷峪村唯一的收入来源处，也是村里办公的所在地。十个小房间是客房，两个大点的房间分别是餐厅和村办公室。客房和餐厅对外营业，为来大谷峪村寻芳探幽的客人提供餐、宿。自今年春运营以来，盈利10万元，结束了大谷峪村有史以来无集体收入的历史。

水是大自然馈赠大谷峪村的宝。一缕缕清冽的泉水从大山的山沟溢出，叮叮咚咚地弹着清脆的琴音流到村头汇成一条小溪，潺潺地流过村边，往不远处的南河去。行走在村里，总能听到叮叮咚咚的流水的声响，轻柔悦耳。晚上从睡梦中醒来，也能听到清脆的水流声音。水清近无，水中的小鱼儿看得清清楚楚。一群群的鱼儿游来游去，自由而宁静。人一走近，鱼群就嗖地一下散开去。水中的鹅卵石润泽而光华，清晰地显出任人想象的花纹。我顺手翻着水中的石头玩，不时会看见一只青灰色的螃蟹威武地举起两只大脚钳，对我示着狠。我进退不能，想捉了螃蟹玩，又怕被螃蟹的大脚钳夹伤手指。为了对比水的清澈度，我用一只干净的矿泉水瓶盛了水，与特意从城里的大超市买的一瓶最贵的矿泉水比着看，左看右看，看不出差异。这清冽的泉水是我亲眼看着从大山的山沟里沁出来的，没有经过任何的处理措施，带着山的气息，带着树的气息，带着草的气息，带着远离尘世的气息，坦坦荡荡地流到我的面前，任我苛刻地审视、检测。正自思想间，一位老伯挎着一篮绿油油的刚从菜园里起的小白菜来到溪边清洗。老伯蹲下来，用溪水洗干净手，将两只手紧紧地并在一起捧水喝。他咕嘟咕嘟地连喝了三大捧水才住手。我被老伯感染了，也捧起水往嘴里送——甘洌爽口的水从嘴里流到心里，让我精神一爽。水的味道跟超市里卖得最贵的矿泉水一样的味道，细细品，又觉此水比彼水更甘爽。我真羡慕大谷峪村的村民，能天天喝这么甘爽洁净的水……这样想着，就跟了小溪往前信步，不几分钟就到了南河。南河的水啊，是一河流动的翡翠，是无数条大谷峪村小溪一样的小溪汇成的。水面上游弋着一条载客赏水的游船，游船上满载游客，游客哇哇地赞叹南河的水美、景美……我清楚地听见一个游客大声赞叹：南河水美甲天下！我还清楚地听见一个游客大声说：这里搞旅游真是搞得太对了！

此情此景，让我感慨万千，不会写格律诗的我，竟然脱口吟出几句顺口溜：

谷峪山青峰含黛，南河水碧波带彩。

船拖白练姗姗去，诗随清风徐徐来。

莫道尘世尘成灾，但敬人间人仁在。

且看襄阳行管局，扎根扶贫四正载。

因地制宜谋旅游，一心一意驱穷害。

天养盛景谷城里，好山好水也生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