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潭子

      梦中故乡那一片清澈见底的水域，总是经常出现。梦里的湾潭子，那是秀道河汇入洞河流域流向汉江的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在儿时的我们心目当中那是非常神圣的地方,那里有我们人生中的第一片乐土。

      特别是夏天，湾潭子游泳的人比较多，也是最热闹的季节，成群结队的年轻人总是喜欢在这火热的季节在湾潭子的水里面找到沁人心脾的凉爽；秋天我们喜欢拿着书本坐在石头上，温习着课堂的知识，默默的瞅着在水里漂向远方的落叶；冬天小伙伴们在山上捡来柴禾，堆起篝火，悄悄的烤起家里偷来的腊肉，那味道至今难忘；山花烂漫、多姿多彩的日子是在春天，坐在沙滩上放下手中的课本，揉揉胀痛的眼睛遥望河对岸崖上含苞欲放的映山红和潭中自由自在尽情摇曳的鱼儿，摘下河边桑树上的桑葚放在嘴里，那别有一番风味的甜是永生难忘的。记忆中的少年没有空调，风扇也只是寥寥无几，我们的消暑活动只是躲开母亲的视线和小伙伴相约在湾潭子偷偷的游几圈泳。

      经常回忆湾潭子边的那片田野。春天和一群农民朋友在田里耕作。耕牛在前面扛着加档，我经常在师傅手里抢过鞭子，掌着犁头学着师傅吼起“哧哧，沟里！哧哧！好了，转弯！”提上犁头轻轻一拉，耕牛一定会转过来犁另一个晒口。有一次请师傅给我们犁田，师傅烟瘾来了，递过来缰绳让我自己操作，我高兴的掌着犁头走了十来米，耕牛斜过眼看见我，弯着角就冲过来，害得我手忙脚乱的丢下犁头，跳到上面的田坎落荒而逃。师傅拉起缰绳，耕牛停下了脚步，望着说：“把你的夹克脱下来放到背笼里，前年一个打工回家的小伙子穿你这一样的衣服回来，过路瞅住它被套在树上，用竹子抽了它的。今天看见了你认错了人肯定想报仇！”。我背心里冒了点冷汗，如果不是反应迅速动作快点，被顶一角就亏大发了。让人回味无穷的还是在湾潭子边表姐家田里的春耕秋收，有几个表姐的儿子年纪和我相仿，在别人歇息抽烟时，我们就跳到湾潭子游泳寻求我们的快乐。年轻点的几个娃为了方便游泳经常外套都不要，穿个三角裤衩撅起屁股在田里插秧，那可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啊！农户家有人干活，中午饭一般是非常丰盛的，不但有酒有肉、炒的有荤有素、拌的有凉菜，还有大锅的炖菜。别人饭吃了歇息的时候可能还要抽时间回家喂猪，我们几个放下筷子就下河了。经常和我们一起走的还有阿发，比我们大二十多岁，一致未婚，所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家务。和我们在一起，我们也高兴，因为他有讲不完的故事。

      我们又跳到湾潭子游泳去了，阿发夹着香烟默默的吸着，看着我们在水中欢呼雀跃、热闹非凡。看见他寂寞的样儿，我换上干裤子，走上岸陪着他扯起闲谈。阿发坐在石头上，指着这一片山，讲起了一个传说。

      很多年前，斑鸠关没有几户人烟。庙儿梁上有个石头，石头上一个嘴嘴就像海螺，俗称“海螺石”对着那个嘴吹就发出沉闷的响声。放牛娃每天傍晚照着海螺石一吹，牛儿就回来了。这一日放牛娃努力的吹着海螺石，牛儿却不见归来。放牛娃满山寻踪觅迹，最后找到斑鸠窝小山峰的下面发现牛，牛在斑鸠窝下面的一个水潭慢慢饮水，不舍离去。放牛娃马上把牛先套在后面的套马桩上（是河边一个露在滩上的石桩，石头上很多眼，眼眼相通，可以套缰绳，俗称套马桩），上前对牛喜欢喝水的那泉眼水品尝了一下，咸得是难以下咽。放牛娃牵着牛手舞足蹈的回家了。次日添置了一口大锅，开始了他炼制井盐的致富日子。随着财富的积累，放牛娃成了一个腰缠万贯的富翁。斑鸠关富商贾客、人来人往，非常兴旺。斑鸠关成了富甲一方的宝地，县衙专门在这里设立了副爷衙门。随着岁月流逝，对面马架山的竹园的竹子也快速的成长起来，并且异于其它的竹子长得非常粗壮。

      斑鸠关兴旺的日子如日中天。朝廷得知四川旱灾的非常严重，三年未降滴雨。皇上立即派出精通风水的钦差杨大臣，杨大臣到四川巡视发现陕南天生异象要出妖孽，如果再不处理，四川的灾难将卷席天下，当朝皇上必定受到威胁。杨大臣骑上骏马翻山越岭来到陕南，这天翻过木竹垭，就发现不远处的一片竹园已经出现异像，竹节凸起，挥起他的尚方宝剑砍断一根竹子，发现竹节里的竹人竹马初见畸形，只等对面斑鸠关斑鸠窝小山峰的一对斑鸠修炼成精，不日就可以狼狈为奸祸害天下，威胁朝廷。杨大臣策马奔腾，挥舞起尚方宝剑，将马架山的竹园风水宝地毁之一炬，竹人竹马腹死竹中。顿时八道河风雨交加、大雨瓢泼，八道河汹涌澎拜的水滚滚而来。杨大臣驾马乘奔御风越至斑鸠窝小峰大河东边，刚好看见河中有卧一大石，骏马步罡踏斗至石头上越向斑鸠窝小山峰。从此斑鸠窝河畔中就有一具马蹄石，马蹄石东南两侧就留下足有十公分深的两个马蹄印。杨大臣见雷劈闪电出自斑鸠窝小山峰顶，跨马飞至斑鸠窝。只见峰上一对石斑鸠正纳天地之气欲修炼成妖，从而作恶多端祸害生灵，杨大臣挥起尚方宝剑直指那对石斑鸠，斑鸠一声哀鸣向南逃去。顿时风平浪静，云开日出，四川方向旱情立马解除。这对石斑鸠飞去南方后，斑鸠窝下潺潺小溪边的盐井也慢慢变淡，到最后再也不产盐了。斑鸠关的妖孽被杨大臣铲除了，斑鸠关也没有往日的兴旺，副爷衙门也在不久就废除了，衙门最后门墩都没见，只剩下一个传说。上世纪七十年代，为了修建公路爆破庙儿梁岩石，海螺石也被炸上了天；河床中的马蹄石上的马蹄印和两侧深深的马蹄印历历在目；只是随着交通的方便，衙门口的套马桩石头再也没有套过马。

      阿发的故事讲完，下午收割稻谷的人也到齐了，湾潭子游泳的几个家伙也上岸加入我们的收割的队伍。一群收稻人，没有劳动带来的苦和累，只有他们收获的喜悦。伴随着拌桶里传来的“嗵嗵嚓嚓嚓”那有规律的打谷声，我们的活计又进入了高潮。老李和老张举起两把稻谷等候在拌桶边，老李笑着说:“老王打了一辈子谷子，就只会‘牛擦痒’，快让我来给你弄个’凤凰展翅’。”老王憨厚的笑着放下稻草，老李两脚有节奏的垫起双脚，两肩也随着打谷的节奏闪动起来。“整快，让我和老周来个‘鸳鸯戏水’！”周表嫂两口子举起稻谷，扬起谷穗笑着催起来。老伙计们紧张有序进行着活计，用他们不高的文化来描述生活的精彩，却是那么贴切而形象。表姐家的稻谷收割完毕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几个年轻人立马收工“扑通扑通”又跳入到湾滩子水里嘻闹起来。

      今年中秋佳节再次回到了阔别多日的故土，儿时的伙伴相见能够在彼此的眉宇瞧见岁月的沧桑。故友相见莞尔一笑，彼此温暖的手掌握在一起释放出多日不见，甚是想念的温情，熟悉的场景有更多不熟悉的身影。国家脱贫攻坚的政策，让故乡小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僻灾移民安置小区的建设让小镇欣欣向荣、日新月异。特意来到河边寻找马蹄石、套马桩石的踪迹。河水清清，河边环境治理得井井有条，遗憾的是梦中的马蹄石和套马桩石永远只能够在记忆里，因为治理河道那两块石头不知去了何方。顺着河道来到湾潭子，感觉湾潭子也没有了记忆里小时候那种神秘莫测的感觉，这些年政府水土流失的治理，河里的水在夏日没有了往日的汹涌澎湃，湾潭子里的砂石慢慢的积累起来，水潭就失去了往日的幽深和神秘感，但是那潭忘忧水却没有失去浅蓝。

      湾潭子是我们美好的回忆，记忆犹新的还是那一潭“忘忧水”，岁月的苦闷都随着我们跃入潭中被洗得纤尘不染，上岸擦干又开始新的生活。现在经常还在梦里坐在湾滩子边的沙滩上，守望着潭里游动的鱼儿，靠在岸边的大石头上仰望那蔚蓝的天空，微风下稻田那绿油油波浪和潭边山崖的映山红还是那么赏心悦目。醒来骑起摩托车穿梭在大街上却无法寻找到湾潭子边记忆里的那种恬然自得。湾潭子继续有着八道河的川流不息的流下来，斑鸠窝小山峰依然屹立在那里，峰前的学校肯定还是有朗朗书声。当然对故乡的记忆我们会经常在夜空的星和明月中去寻找，在现实里寻找那层层稻浪下的蛙声和红遍山的映山红，在梦里寻找记忆里的马蹄石、套马桩石、海螺石！